近日,第14届世界英语短篇小说大会在华东师范大学举行。来自世界近20个国家、200多位知名作家和学者齐聚上海,围绕主题“短篇小说中的影响与汇合:西方与东方”进行交流和研讨。

毕飞宇:短篇小说帮助我、哺育我、滋润我

也许我写的一些长篇给我带来了声誉和收益,未来人们记住我的是这几个长篇,而实际上我所有的能力,在小说、文学当中被发现,是短篇小说帮助我、哺育我、滋润我,让我一点点看到小说内部的东西。比方说短篇小说的人物,短篇小说的结构,短篇小说的节奏,短篇小说的简约,短篇小说的精准,短篇小说的生动,尤其是短篇小说的留有余味。正是在短篇小说的操作过程当中,我成长起来了。

我是1983年到1987年读的大学,当时比较热门的几个人物首当其冲的是弗洛伊德。一个乡下孩子,满眼看到的都是现实,突然有人告诉你,还有另一个现实,在你的内心。另外一个比较热门的人物是柏格森,他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是直觉,很多时候我们的判断可以跨过逻辑,然后直击你面对的对象。直觉对于小说创作而言,无论是创作自身的重要性还是理论上的研究,都是有价值的。

方方:短篇小说像中国的老式恋爱

大部分中国作家特别是我这个年龄段的作家,一开始都是以短篇小说开始的。就我个人而言,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会让我尽兴,我写作的时候会很喜欢这些内容,我热爱它们,希望它们的事情越来越多,就越写越长。写长篇小说是西方化的恋爱,写短篇小说可能是老式中国人的恋爱,很含蓄,话到这里为止,你自己去猜,是更收敛的情绪。我写短篇的时候就会很节制,把话说到一半,羞羞答答,不把话说透。我在写中篇或者长篇小说的时候,就会热烈奔放,把我想写的都写出来。特别是写长篇小说,一件事情导致另外一件事,每个人都像一棵树的骨干,发出很多枝丫；可是写短篇只让一个枝往上走,不会让更多的关系发展。

长篇小说出版更容易是有市场原因的,中国老百姓特别喜欢看长篇小说。一些很好的作家最早起步都是写短篇小说,短篇小说的训练对结构、人物语言的讲究,所有技术在短篇小说当中得到的磨炼,成熟起来了。

苏童:阅读让我有了比较正常的小说观

关于东西方文学交汇和影响,每个人身上发生的故事都不一样。我们这一代中国作家在成长时期,对异域文化有大量涉猎。我人生当中第一次接触真正的美国文学,是高中时代,我在苏州的新华书店买了一本美国当代小说集。这个小说集对于一个爱好文学的高中生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两篇,一篇来自福克纳非常不福克纳的小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还有一篇是《伤心咖啡馆之歌》。这个集子里有很多好小说,奥康纳的《好人难寻》也非常好。在我那样的年龄已经发现,小说一定要写人物,人物跟意识形态完全是反的。那次阅读我很感激,让我诞生了一个比较正常的小说观。

在上世纪80年代,欧美的文学理论涌了进来,我的直觉是理论读得越多,我的头脑越乱。写作从来不是靠文学理论支撑的,确实没有一个小说家是为了实践验证某一个文学理论而去写作的,写作往往是跟自己没有梳理过的直觉、内心生活有关系,跟理论无关。理论从来不是一个作家安身立命之本,可要可不要,可读可不读,我从来就是这个观念。

罗伯特·奥伦·巴特勒(美国小说家):好作家的记忆力都很差

我教创意写作已经31年了,但是文学艺术不是来自理智,所以说理论实际上是为了让人获得直觉。格林说过这么一句话,“好作家的记忆力都很差”,所以无论你读理论还是读福克纳的时候,归根到底我们所写的东西都是来自口语的传统。

对我来讲,短篇小说是关于声音的,我所有的短篇小说都是第一人称,长篇小说是第三人称,目的是为了忘记生活的经历。那些影响我们的理论都会被忘记,但是我们有了直觉,这些直觉都来自我们的梦和潜意识。

(本组稿件根据文汇报、北京青年报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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