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耳其的9个月，是袁浩和妻子李琳有生以来最“黑”的日子。举目无亲，语言不通，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袁浩是拿着期限只有15天的旅游签证在土耳其“黑”了下来的。出国前，中介承诺袁浩两口子到土耳其打工每个月有1600美金的高薪，两口子扔下只有9个月大的儿子偷渡到了土耳其。9个月下来，袁浩和李琳借了老乡的3600元人民币才逃回了国内。记者　郑芷南

　　两次被拒签

　　潍坊青州市的南张楼村，是出了名的出国务工村，在这个4000多人的大村子里，南张楼村前后有500多人出国务工，分布在美国、韩国、日本、阿根廷、俄罗斯等国家。

　　对于南张楼村的村民来说，出国打工是一件有面子且被认同的事。看到别人从国外打工归来，家里盖起了小楼，不少人也开始心动，动了出国打工的念头。

　　袁浩两口子是南张楼村的村民，曾经营一家饭店，“我姑父十几年前去美国了，2013年回来之后说在那边混的不错。”

　　听了姑父描述的美国，袁浩两口子萌生了去美国的想法，“有个人，经常来我们饭店吃饭，给我们介绍认识了李华。”

　　李华经营的青州市佰国行信息咨询服务中心，以信息咨询的名义在潍坊和青州开设了两处办公地点。名为信息咨询，实则组织他人偷渡出国。

　　去美国的难度最大，价格也最高，李华的标价是12万元一人。

　　李华一般的做法是给“客户”办旅游签证，出国后再让他们“黑”下来。李华两次带着袁浩和李琳到美国大使馆签证，可是都被拒了，“两次收了我们一万元的签证费，拒签也没有退给我们，说还有打点关系的钱。”

　　第二次被拒签之后回潍坊的路上，李华向袁浩提出了去土耳其的想法。“他跟我们说土耳其挺好，承诺给我们找工作，一个月能挣1600美金。”袁浩和李琳合计了一番，决定去土耳其。

　　“黑”下来的日子

　　以两万元的价格出租了经营多年的餐馆，留下只有9个月大的儿子和10岁的女儿，2013年5月，袁浩和李琳到了土耳其。袁浩和李琳拿着期限为15天的旅游签证，在土耳其“黑”了下来，办理旅游签证的身份材料和银行流水等等材料，都是李华伪造的。

　　两口子先在伊斯坦布尔一家名为中国长城酒店的餐馆打工。每天早上7点开始工作，晚上11点关门，收拾完睡觉的时候已经凌晨2点。这样的生活，袁浩和李琳过了近半年，“工资也不是像李华当初承诺的一样，一个月只有800美金，还不如我们在家里开饭店。”

　　袁浩和李琳面对的，还有当地警察无休止的搜查，“日餐馆和韩餐馆他们不查，专门查中餐馆。一碰到来检查的，我们就躲进地下室，一躲好几个小时。”

　　同样偷渡到土耳其的潍坊青州人张峰在土耳其也饱受这样的折磨，“一个月碰上了三次搜查。”

　　52岁的张峰也是经李华之手偷渡到土耳其的，三个月里，前后在四个餐馆打过工，只在一个餐馆领到过不到一个月的工资，“第一次碰到来检查的，把我送回宿舍，扒了我的工作服，把我反锁在了屋里。”张峰在地窖里躲过，在厕所里也躲过。“11个人住一个大宿舍，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想起在土耳其的日子，李琳说挣再多钱也不去了。

　　除夕被赶出餐馆

　　偷渡的身份是所有偷渡者的软肋，餐馆老板以办合法手续的名义，扣了袁浩和李琳每人1300里拉，“当时1里拉差不多合3块钱人民币，我们俩第一个月都没有拿到工资，还在第二个月工资里扣了不少。”

　　花了一大笔钱，办到了所谓的合法手续，其实是一个生活居住证，“只能在土耳其居住，不能工作。”

　　在这家餐馆里打工的中国人有不少，山东人只有袁浩两口子，“辽宁抚顺人比较多，还有就是温州人，都是‘黑’下来的。”辞了第一份工作，夫妻俩被中介辗转安排到了伊兹密尔的一家名叫中国城的中国餐馆打工，“我们俩干了一个月，只给了一个人的工资。老板说我没想要两个人，是你们自己愿意的，只能付一个人的工资。”

　　两口子被赶出餐馆的那天，是2014年的除夕。“那天晚上我们俩坐了16个小时的长途车，到了另一个城市。”袁浩说那个除夕，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没有合同，不敢报警，李琳说她尝够了寄人篱下的苦。

　　2014年3月，袁浩和李琳借了一位在土耳其的青州老乡3600元人民币，坐飞机到了北京。“当时我们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只有200美金了。”袁浩的弟弟在机场接上了两口子，送回了青州，两人这才算回了家。

　　袁浩说，村里和他差不多大的这代人过的太难，太累，“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挣到钱，可是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还欠了一屁股债。”

　　出去之后才知被骗

　　袁浩和李琳前后一共给了李华14万元，剩余的款项还打了欠条。李琳说，这些钱不是贷款，就是问亲戚朋友借的。

　　张峰也付给了李华6万5千元的费用，其中还包括5000元的押金。

　　曾在日本工作了三年的张峰，说自己知道里面的“道道”，“我在日本拿的是工作签证，我找李华办的时候，跟他说的很清楚，我要办工作签证，我不打黑工。”

　　仅仅过了十几天，张峰就接到李华的电话，“办妥了。”

　　尽管知道其中的区别，可是一个外国字也看不懂的张峰也是到了土耳其之后才知道自己拿的是旅游签证。“我在一个五星级酒店当了几天厨师，他们要走我的证件说办正规的手续。”正当张峰期盼能在酒店继续工作的时候，酒店负责人用电脑打字，又翻译成了汉语让张峰看，“对不起，手续办不下来，你得回去。”

　　看到这一行字，52岁的张峰流下了两行热泪。

　　一分钱工资没拿到，张峰又在中介的安排下辗转在多个饭店打工。只有一家付给了张峰工资。

　　材料都是假的

　　5月27日，潍坊边防支队侦查队在潍坊市奎文区泰华领域的一间办公室内，将李华抓获。现场查获假公章13枚，偷渡人员假结婚证、假房产证、假在职证明、假学历证书、假车辆行驶证、假银行存款证明等身份包装材料600余份。

　　潍坊边防支队侦查队教导员马江涛带人冲进李华办公室的时候，李华正在网上给偷渡人员进行包装。“他给这些偷渡人员做美容，培训礼仪。办的假身份证明都是某公司的副总，最差也是车间主任，以便更顺利的拿到签证。”潍坊边防支队侦查队副队长陈志伟告诉记者，目前查实李华等人自2012年11月至2016年5月先后组织青州、寿光、诸城等地人员7批11人以旅游或商务考察名义偷渡土耳其、以色列、美国、新西兰等国打工或探亲。

　　马江涛告诉记者，原先偷渡往韩国、日本的人员比较多，而且都是多人一起偷渡，“现在他们一个一个来，收费从6.5万元到12.6万元不等。”“材料都是假的，李华甚至用自己老婆的结婚证和别人的拼接，做成假证。用自己老婆名下的房产信息，帮助客户偷渡出国。”马江涛说，“李华带着客户到北京办理签证，比如办去以色列的签证，李华就教他们说想去看看死海，去美国的就是想感受西方发达的文化。”（注：文中除办案民警外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