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写的诗

　　水母网4月17日讯（YMG记者 邹春霞 摄影报道）“上哪去？回来啦！”老王给记者的印象，绝对是爱搭讪的人：个头不高，黑瘦，花白平头，一脸平凡谦卑的微笑。

　　他住在日报社南门华茂小区一间地下室有些年头了，整天乐呵呵，经常把纸壳等废品放在门口整理，夏天把午饭摆在门口吃，炒蛤、烧肉，白菜汤，富态白净的老伴儿笑着再给他倒上一罐头瓶子散啤，排场真不小。

　　熟识多年没错，让人瞪大眼珠跌破眼镜也想不到的是，老王能和“文艺”俩字挂上钩。而且有个数字说出来大伙都会咋舌：靠扫大街收破烂，这些年老王硬是攒出了86万，给三个儿子都在老家盖起了楼。

　　住小棚21年，居住证是“桃花街61号地下小棚”

　　没有几个人的居住地址是“地下小棚”，老王掏出的居住证，上面写着“桃花街61号地下小棚”。

　　“地下小棚好得很，冬暖夏凉。”昨天中午11点，老王请记者到他家里去坐坐。

　　按亮走廊的灯泡，8个平方米大地下室里，一扇一尺见方的南窗透来耀眼的阳光，不冷，也没有潮湿的霉味儿。

　　“来烟台26年！住这个地下小棚整整21年啦。”62岁的老王家是安徽涡阳县，虽然来烟台二十多年了，可他的口音依然带着浓重的安徽腔：“俺大号叫王开峰，刚来烟台时候在胜利路、夜市扫街，最早住在北大西街小棚，5平方米小得很。”

　　一床带着花边红色丝光棉被堆在墙角，一面墙挂满衣服和女士小包，对面是三层架子，架子上摞着各种旧衣服、被子和塑料袋。

　　“这些衣服都是人家给的。你看，这两双鞋子，还新着哩。”老王拽出来新鞋子，鞋脸儿长得离谱，像刚从卓别林脚上脱下来，可老王还是欢喜得很：“垫个垫儿穿，真好。”

　　老王家最值钱的家电就是21寸彩电。“这是邻居送的。”指了指塞在架子上的一台旧电脑，老王嘴一咧：“电脑挺好，不会用。”

　　桌子上杂乱地摆着各种水杯、茶杯。突然想起应该沏杯茶招待一下，可到处翻不着茶叶。老王略有些尴尬。

　　一瓶泸州老窖很显眼的摆在桌子上，用手掂一掂还有半瓶多。“这个是昨天饭店给的，喝不完的酒他们都给我。”老王没事儿爱抽点儿烟喝点酒，一口黄牙都是烟渍。他从被垛里拽出一条“红塔山”来，伸出两根手指：“两天一包”。

　　抽点儿烟带喝酒是老王最大的开销。“一个月得300块钱呢。”老王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

　　说话间，老伴骑着电瓶车从红利市场买菜回来了。豆芽、豆腐、一把青菜，一块儿猪肉：“不到20块钱。”

　　实际上，老王他两口子花销没多少，每天20块钱的菜钱足够。衣服啥的捡来旧的就够穿。说起老王抽烟他对象就没好气：“省下烟钱能买多少菜！”没办法，老王烟还是戒不了。

　　练字写诗，扫街也有“文艺范儿”

　　老王家桌子上摆着个笔筒，里面有粗细不一的毛笔。

　　“除了烟钱，墨水也费钱。”老王最爱练字，捡回来的A4纸背面打上九宫格，上面规矩地写着小学生样儿的字体。

　　“俺从小就喜欢练练字，也没和谁学过，都是自己悟。”老王说，他父亲是私塾先生，小时候和父亲学过写字。

　　快到十二点，穿上橙黄马夹，骑上带小挎斗的电瓶车，老王来到文化中心公交站点儿南侧，开始一天的工作。

　　工作的间隙，小收音机里琴书“浪格里格”的伴奏下，他拿出夹烟头的大夹子。倒过来，是他自己做的“毛笔”，“毛笔”头是海绵做的，沾着水开始一笔一划地在人行横道上写起大字。

　　“高山劲松青又青，冬霜日月更为荣。”在老王电瓶车两侧，有两首“打油诗”，下面认真地落款“老王作”。见记者认真地读老王写的诗，他突然来了精神，从车座下面翻出厚厚的一本“诗集”，有咏物的，抒怀的，述说的都是日常感想，都是“打油诗”类型的。

　　“这个本子里都是我写的诗！”耳朵上还带着刚刚痊愈的冻疮的老王认真地读起来。

　　听琴书，下象棋，练字，写诗，用针灸给自己治疗头部神经痛，没事儿研究给乡亲家的婴儿起名儿。扫街的日子，老王过出了“文艺范儿”。

　　攒了86万，给三个儿子盖起楼

　　当过兵，干过办公室，扫街的老王说起曾经辉煌的过去，倍感遗憾。

　　“念到高一上部队了，23岁退伍，在老公社办公室管档案，28岁才结婚。”农村为啥结婚那么早？老王说起自己的“初恋”，满脸的皱纹好像纠起来了：他和一位上海知青谈对象，谈了好几年，后来对方返城了，把他扔在了农村。

　　“俺年轻时长得不赖，身体好，跑步，那么高的电线杆我穿着鞋子就上得去。”老王不停地表示那时“帅得很”：“分手可是痛苦。她走后，人家给俺介绍俺现在这个老婆。”

　　“她小俺5岁！”说起自己的老婆，老王又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嫁给我那年她才23岁，第二年有了大孩子，连续生了3个男孩和1个闺女。”

　　因为一场大病，老王“坐不了办公室了”，从安徽老家来到烟台扫街谋生。

　　“我早上4点20左右起来，帮助对象扫南洪街，扫到11点，回家吃点儿饭就到文化宫这儿扫街，一直到晚上7点回家。”老王算下来，一天至少得工作14个小时以上，一个月挣1800元，老伴挣2600多元，除去一个月900多的费用，钱全都攒给几个儿子了。

　　“俺儿子都和你们城里人一样哩！住楼房！开小车！”老王指着马路上来往的车流，胸脯一挺说，他给三个儿子都在老家盖了楼，花了86万呢！

　　86万！这是老王夫妻俩从嘴里省出来、牙缝儿里抠出来的，在地下室里无数个日日夜夜熬出来的。

　　“唉，俺给3个儿子娶了4个媳妇，要是那个儿子不离婚，我也不用拉这5万的饥荒。”老王眼神又暗淡下来。

　　问起他有啥愿望？老王说，好好地扫街，争取早点儿把饥荒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