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调查 精神病人的“解锁”困局

　　□侯　珺　　王　凯　　报　道　　一位被“解锁”的精神病人,已经不能正常行走。

　　◆阅读提示　“解锁行动”(又称“解锁工程”),是近几年各级精神卫生机构启动的一项针对重症精神病患者的救助活动,目的是把那些被拴在铁链上,关在铁笼、黑屋内,长期失去人身自由的患者解救出来,接到正规机构接受治疗,恢复其做人的尊严。

　　然而,随着这一行动的深入,许多深层次的问题、矛盾也随之显现出来,使这一行动处于尴尬的境地。为此,记者进行了调查采访。

　　□　本报记者　王　凯

　　一锁就是18年

　　“家里有一个精神病人,全家都受累!”日前,济南市精神卫生中心业务科杨红梅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一些精神病人刚发病时,其家人总是捂着盖着,生怕让外人知道,悄悄找偏方治疗,结果错过了最佳治疗期,病人病情一次次复发,甚至致残、肇事惹祸。慢慢地家人治疗的信心减弱、热情降低,精神也疲惫不堪,处于无奈的状态,实在没办法了,就只好把病人锁起来。“这样的病人城乡都很多!”

　　“家里对精神病人都很‘护’,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杨红梅分析认为,其主要原因是社会歧视,兄弟姐妹儿女连找对象都受影响。“对于‘解锁’他们普遍持抵制的态度,认为不光彩。”

　　“有精神病人的家庭往往是全村最穷的,很多家庭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据杨红梅介绍,精神病还具有使患者家庭倾家荡产、因病致贫的突出特点。

　　杨红梅对自己参与的第一例“解锁”病人印象深刻:患者男性,36岁,禹城人,被锁在一间不到一人高、跟羊圈一样的小房子里,铁链锁住的脚腕都磨烂了,还长了蛆。由于长时间不能站立,病人已不会走路,腿也伸不开了,只能半蹲着挪动。18年的几乎与世隔绝,使病人身体的各项功能衰退……

　　据患者家人介绍,病人刚发病那几年,他们还想办法,悄悄带着病人到处看病,结果治疗无效果,病情一次次复发,眼瞅着一天天把整个家庭拖垮。最后,病人又把家里仅有的一件值钱家具——大床给点火烧了。父母实在没办法,才把他锁起来,而且一锁就是18年。

　　杨红梅说,近几年济南市精神卫生中心“解锁”的几例患者,线索都来自于媒体报道。对“解锁行动”,街道办事处、居委会、村委会等方面的积极性也不高,认为影响当地形象,只要精神病人不杀人放火、肇事惹祸,明明知道病人被锁了,也都不闻不问；直到邻居受不了、看不下去了,打热线电话反映,媒体报道了,才有人去“解锁”。

　　去年,章丘一男性精神病人被锁的消息经媒体报道后,引起相关政府部门的重视。医院得到信息后派人到病人家里一看,发现病人被锁在一处没有窗户的偏房里,仅有的铁门是焊住的,病人靠每天父亲从门缝里塞进去的食物维持生命。解救人员找来切割机,才把门打开。房间里只有一张简易木床和一条被褥,病人脚上粘的大便足有四五厘米厚,剪下来的头发连粘着物足有2公斤多。

　　“只要锁起来的,都是有社会危害、容易祸害人的。如果没有媒体披露,病人还不知要锁多少年!”杨红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