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丝与《泰坦尼克号》

    □伊尹
    《泰坦尼克号》上映的那一年,我刚添了一套家庭影院。
    当时我工作单位的附近,林立着好几家电子城,是个盗版横行猖獗的场所,据说在光盘流行的那几年,这里造就了好几位大富翁。小市民心理作祟,心想既然有了家庭影院,那就不要便宜了电影院(希望电影院莫怪我),于是趁着午休我来到乱哄哄的电子城。中午的电子城,除了电子产品混合而出的噪音,还搅拌着摊主们的午饭味道,鱼、把子肉、土豆丝、辣子鸡等等。见我在摊前逗留,摊主立即丢下面前的青椒肥肠凑过身来:“要什么?”我问:“有《泰坦尼克号》吗?”“当然!”他丢来一张光盘在我面前,十元,封面上是《泰坦尼克号》的海报,年少的杰克与露丝相拥而立。
    回家后,将光盘放进VCD里,画面上出现一个泳装女子正在游泳池边搔首弄姿,音乐是《心雨》,想你想你想你,让我最后一次想你……啊,结婚前还想着别的男人,以为自己是祝英台啊?第二天,我怒气冲冲找到摊主,依然是中午,他正在吃醋炝土豆丝,我说:“你卖给我什么光盘?哪里是《泰坦尼克号》?分明是个风尘女子!”他很准确地纠正:“是风情。”然后态度很好地换了一张光盘给我,他这次没敢糊弄我,因为知道我就在附近上班,找后账容易。
    总算看到了《泰坦尼克号》,虽然画质不怎么清晰,配音犹如天外传来,忽远忽近,但总算是勉强看完了,印象最深的,除了杰克的帅气、露丝的婴儿肥,还有就是最后趴在木板上的露丝掰开了已经冻死的杰克的手指,生的欲望是不可抵挡的,何况还刚刚答应过杰克要好好活下去呢。我很恶劣地猜想,如果露丝的肚子非常饿,她会不会掰下杰克的手指啃一根?
　　我身边的朋友彼时大多都还没结婚,据说有的在电影院里看这部影片,到掰手指永别这一幕时,出现了观众相拥而泣的情景。这是微观的,从宏观说,是影院里的观众几乎都在落泪。而我,却在沾着土豆丝味的盗版中孤独地错过了这一幕。
　　十年后,当年那几家热闹红火的电子城已经不复存在,我换了工作,身边的朋友有的离婚了,有的过着没啥滋味的生活,影片里的帅气杰克已成为发福的中年大叔,露丝倒是更有丰腴的女人味了,导演前不久独自驾驶一艘特制潜艇成功抵达了海底,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三位下潜至海洋最深处的探险家,同时也是单独下潜第一人,还是第一位在马里亚纳海沟底部进行实地探测的人。每个人都在改变。《泰坦尼克号》3D版上映之日,预备去影院里弥补当年盗版之憾的我,却突然想起那位一边嚼着土豆丝一边卖我盗版光盘的小贩,如今他又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