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郭庄村的红香椿

　　王祖山

　　沐浴着和煦的春风，享受着春阳的那片宁静与安好，4月2日下午，我们乡村记忆采访组来到了青阳镇东南的郭庄村。这个村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村中道路不平坦，往南去越来越高，再有就是香椿树很多，房前屋后，院里院外，随处可见枝头上刚吐芽的红香椿，那鲜嫩的春芽闪着光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走在村里，到处可见家家户户门口安放的各种石头，极具了山村的特色。

　　在村里老人的引领下，我们开始在村里走访，心里很想一下子了解清楚这个村庄的情况。路过很多土屋，看到的情景令人很纠结。也许因为年岁太久或者无人居住打理的缘故吧，很多房子都坍塌了，院子里也是一片荒芜，有的甚至原来的房间里都长出了杂树，那些断壁残垣暴露在天空里，经受着风吹日晒，给人一种很苍凉的感觉。现在很多人都离开了村庄远去了城市，村里剩下的是越来越多的老人了。

　　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收老式家具的，也许他知道了村庄要拆迁的消息，想来淘换一些有价值的老物件吧。他的车上放着几件老式的桌椅，看上去很古朴。

　　随着行人，我们走进了一户人家，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原来都是看老物件的。这是一户很有心的人家，房子虽然已没人居住了，但屋里的确有很耐看的一些物件。门上挂着一把老式的锁具，一旁脱落泥土的墙上嵌着一枚铁钉，上面挂着一把现在不多见的钥匙，虽然锈迹斑斑，却依然还在使用，看上去是上世纪初期的东西了。进到屋里，抬眼看到的是一幅有些年岁的中堂，上书“家积黄金宝，时招万理财”十个苍劲的大字，两侧分别是“玉堂瑞气在、黄金万两来”的对联。也许这家的主人早些年是做生意的吧。老式的案几上摆放着老式的暖瓶、点煤油的提灯、用来取暖的烫壶等，屋里还有几件老家具，东侧的土炕上还摆放着一个大木箱。

　　我没有注意听人们谈论什么，随即走到院子里继续观看。院子里的梧桐树还没有开花，走到靠近大门的小东屋门口时，我有了新的发现。小屋里放着一个很大的半截木提箱，里面存放着很多农具，虽然现在都不用了，主人却还完好的保留着。是为了留下一个回忆，还是要留作一份长久的纪念？不熟悉本地农活的我，不知道这些农具是做啥用的。在机械化进程日以推进的今天，那些原始的生产工具都退出了历史舞台。以后要想看这些东西，只能到乡村纪念馆了。

　　来到郭庄，我看到最多的就是石头。在一个路口，看到了几块闲置的青石板，我感觉很可惜。村里老人介绍说，这几块石板来的可不容易，当初是费了很多功夫、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山里开凿出来的，是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现在没人稀罕了，就随意放到这里了。我暗暗感到惋惜，要是拥有一块青石板安放在小院里，在上面放把茶壶泡杯茶，那该是多惬意的事啊。不知村庄搬迁以后，这几块石板能安身何处，但愿不会埋在废墟里吧。

　　走着走着，几棵从路边石墙缝隙里钻出来的绿绿色植物进入了我的眼帘，我很为它们顽强的生命力而感叹。它们在艰苦的环境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生长，历经无数个春夏秋冬生生不息，为村庄为乡亲们带来一丛新绿和生机。就像生长在这块土地上的村民一样，靠着这里的山，喝着这里的水，世世代代繁衍生息。他们历经了无数岁月，用勤劳、智慧和艰辛才建起了自己的家园。而这些都将远去了。一户人家墙根的石缝里长出了一棵蒲公英，金黄的花盘在努力的绽放，在展示着顽强的生命，不知道明年这个时节，它还会不会盛开？出于对生命的敬畏，我专门拍了个特写，以留作一个来到郭庄的特别纪念。

　　乡村曾经是数代农民的胎衣，他给了每个人生命最初的包容，也给了数代人数十年最纯净、最安宁、最美好的生活。

　　在郭庄，我看到了淳朴的乡村文化。也许是村里良好的文化传承和风俗，几乎家家户户的旧的或新的大门上都张贴着过年时的春联，也是村里一道很亮眼的风景。我特意抄录了几幅，如“牛郎归银汉，织女下天庭”、“红梅多结子，绿竹又生孙”、“改革交知己，致富结同心”等，无不凸显了村人浓厚的文化情结。

　　沿着倾斜的街道往北走，路过一段崎岖不平的道路，在路旁看到了一口水井，井口被条石和磨盘掩盖着。听村里人介绍，这口水井存在很多年了，以前不管天多旱，这口井里总会有盈盈不断的水，用水桶提上来喝一口，清凉甘冽，爽口爽心，一直是村人多年以来的生活饮用水。直到村里通了自来水后，去井上打水的人才慢慢少了。出于安全考虑，有人提议要把这口井填埋了，在近井人家的再三阻拦下才没有消失，后来才用石板盖住。也许是靠近水井的人家用水多，对这口井有感情吧，也许是心怀过去，饮水思源。

　　在郭庄还引人注目的就是那红芽的香椿了。说到香椿，我心里充满了感动，因为在这里，我遇到了两位善良淳朴的老人。

　　路过一户人家时，一位大娘在门口站着。我就主动上前打招呼，说能到您家里看看吗？大娘连忙笑着说，能啊能啊，快进去吧。她家的院子很简陋，没有北屋正房，只有两间低矮的西屋，门上还挂着简陋的布帘子。院子里的香椿生长的正茂盛，一簇簇春芽像红色的火焰跳跃在枝头。通过攀谈，她说家里就这光景，老伴常年卧病在床，孩子在外地工作，这不面临着搬迁了，还不知道咋办。我安慰了几句宽心的话，随向老人辞别随向大门口走去。她连忙叫住我，说家里没啥好东西，我给你采点香椿芽带着吧。看着她佝偻的靠近春芽树的身影，我微笑着拒绝了，走出门的时候，眼角有些湿润了。

　　沿着村里一条狭窄的巷子向东去的时候，透过坍塌了的院墙我看到一位老人站在院子里，她蒙着一块陈旧的头巾，依稀可见从头巾底下钻出来的缕缕白发，她慈祥的目光里透着一份善良，她身上红色的保暖衣外套着一件深红色的马甲，是那样朴素。她扶在一棵树旁，手里攥着一把刚才下来的春芽。经过询问，老人八十多了，身体还很硬朗。我边给老人拍照边和老人交谈，当说到要搬家的时候，老人便沉默了一会说：“俺不愿走啊，俺在这里过了一辈子了，俺不愿离开俺的家啊。”我安慰了几句向老人告别，她连忙说要送给我春芽，我拒绝着和老人打招呼再见，老人一直目送我走了很远很远，她那孤单的身影一直在微风中站立着。眼角开始湿润，以至于后来我都不敢再回头了。

　　故土难离，这就是一种永难割舍的乡情。

　　太阳西下，我们要离开的时候，看到几个天真的孩童正在门前的石头上玩耍，他们很开心地骑在石头上，他们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向着路人绽放着笑脸。数十年后，残留在记忆中的乡村会渐行渐远，那时的他们还会记得门前那曾玩耍过的大青石吗？他们今天定格在了那些照片里，而他们的回忆只能去以后的村史馆寻找了。

　　再见了，郭庄。望得见山、看得见水，采得着香椿，记得住乡愁。

　　作者简介：王祖山，山东邹平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