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记者 王晓明 王兵 李波 通讯员 刘金辉

“五月十六夜，来把铁道掀，日本发兵战宝山，中国无子炮，日本轻机关，呼呼叭叭交了战。打了十多天，日本兵死了千千万……”今年93岁的黄兴东讲起发生在1938年的黄家峪惨案，眼神变得空洞起来，“再往下是怎么说的来着？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我已经忘记了。”

黄兴东老人唱的这段歌词，说的是黄家峪惨案之前的一场战斗。这场战斗中，抗日武装赵子忠部队在1938年农历五月十六这天，用无子炮袭击了一个20余人的日军小分队。当时，日军被击毙数人，余者溃散。随后，日军进行报复，对黄家峪群众进行大屠杀，制造了“五·二九”惨案，也被称为“黄家峪惨案”。

7月21日，柏泽华告诉记者，黄家峪惨案纪念碑上镌刻着每一个死难者的名字。

不满周岁的婴儿

趴在母亲尸体上

7月21日早上7点，记者来到淄川区黄家峪村，巧遇东牛角纪念馆工作人员柏泽华，听到记者要采访黄家峪惨案，正在吃早饭的老人把手里的碗筷放下，“走，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看我们村立的那块碑！”

2010年，黄家峪惨案的幸存者王玉芬女士曾经联系本报，希望我们能对当年这起惨案进行报道。本报派出记者采访推出连续报道，引起了相关单位的重视，于是在村旁建了一个广场，并立了一块黄家峪惨案纪念碑。

7月24日，记者联系到王玉芬女士的儿子，他告诉记者，他母亲80多岁了，现在住在张店，身体不是很好。

记者了解到，惨案发生的那一天，村民在村子东红石门外的山坡上，发现了不满周岁的王玉芬，当时王玉芬趴在母亲身上，她母亲已经气绝身亡。村民看到她不停地哭闹，就帮她寻找父亲，没想到王玉芬的父亲也死在了敌人的刀下。从此，乡亲们便担当起了抚养这个婴儿的责任。王玉芬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长大后成为一名人民教师。

柏丁香是柏泽华的姑姑，死于黄家峪惨案中，年仅16岁。

惨案前的一场胜仗

黄家峪村成日军眼中钉

在黄家峪惨案纪念碑前，柏泽华向记者介绍，黄家峪村位于淄川西南山里，距王村火车站约二十华里。地形起伏，山势陡，山峪多。“当时我们村约有360户人家，900多口人。村东有东红石门，村西有西红石门，村北有北风门，村南有王大人坟等关隘要地，易守难攻。地方抗日武装——赵子忠部队的大本营就驻扎在村内。村里还有以黄庆春、黄振珠为首组织的红枪会会员30多人，白天习操练武，晚上站岗放哨，保卫村庄安全。红枪会经常配合赵子忠部队前往王村一带打土匪、捉汉奸，拆除铁路，打击日本侵略者。”

“我姑姑柏丁香，当年只有16岁，她也在这场惨案中被日本人的子弹打死了。”柏泽华指着纪念碑上的“柏丁香”三个字告诉记者，在纪念碑上，仅2岁就遭杀害的儿童有5名，他们大多都还没来得及取名，仅留下“黄妮子”“孙妮子”“万妮子”“柏小子”这样具有家族和性别特征的名字。

记者了解到，1938年5月中旬，日本侵略军的一个小分队，约20余人，在黄家峪村西的老条峪被赵子忠部队用无子炮击毙数人，余者溃散。接着，该部队又在宝山跟日军交锋，打了一个漂亮仗。从此，反侵略力量越来越壮大。黄家峪村成了日军的眼中钉。他们恼羞成怒，集结兵力，对黄家峪村群众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制造了“五·二九”惨案。

1938年6月26日（农历五月二十九）凌晨3点许，汉奸勾结胶济铁路日军约600人进犯黄家峪村。一路敌军从西岭、北山半囤包围过来；另一路日军从青云山、庙子岭包围过来；还有一路日军从正北直逼黄家峪村。敌军扛着机枪，拖着大炮，抬着云梯，悄然进犯。

当时，驻黄家峪村的赵子忠部队及广大群众毫无战斗准备，大部分村民正在睡梦之中。

回忆起黄家峪惨案，93岁的黄兴东老人几度陷入沉默。

凌晨遇袭逃亡

村民目睹亲人惨死

“那年我正好12岁。”黄兴东是战争的幸存者，也是亲历者，虽然他将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说得很平淡，但听者无不感到惊心动魄。

那天黎明之前，日军在北山一声信号枪响，接着敌军的步枪、机关枪、大炮声响成了一片。顿时，黄家峪村内烟火弥漫，鸡鸣犬吠，畜叫人吼，一片混乱。人们从睡梦中惊醒，扶老携幼，涌出家门。

“我父亲在村外庙上给游击队当招待员，听说来了鬼子，我立即往家里跑，喊着全家连忙逃命。”黄兴东抱着年幼的三弟，跟着父母跑到了村西头，此时，他们并不清楚，西面的鬼子也围了上来。

在村西头的西红石门，黄兴东看到村民孙三喜中弹死去，一名妇女的肠子被打了出来。黄兴东全家跑到一个土堰墙下面藏了起来，黄兴东父亲左腿中弹，黄兴东三叔抬头观察情况，被鬼子一枪打死。“我爷爷大哭了几声，说死了也没有办法，逃命要紧。”

就在这个时候，黄兴东的弟弟被流弹击伤，头上流下的鲜血把两个孩子粘到了一起。“幸亏只是被流弹擦伤了头皮，要是稍微再偏一点……”

大约6点多，黄家峪村大火弥漫，天空下起了小雨。黄兴东跟记者说，“当时我母亲说，要下雨了，快跑到石洞里去避雨。我跑到石洞那里遇到了我父亲，他的腿上有七处伤，疼得厉害，已经无法照顾自己。”

9点多，天下起了瓢泼大雨，日军从黄家峪村撤走了。这场大雨把幸存的村民都救了。“那一天我在逃命的时候，亲眼看到的就有3个村民死在日本人手里，受伤的人更多。”

惨案遇难者

半数士兵半数村民

如今在黄家峪村，除了黄兴东，还有一位幸存者，名叫万天思。他跟黄兴东同岁。7月21日早上8点，记者来到他家的时候，大门紧锁。一问邻居，原来老人家上坡干活去了。这么大年龄仍然能下地干活，这让记者非常惊讶。更让人震惊的是，万天思的脚腕还曾严重受伤，这个伤疤就是日军的子弹打出来的。

记者了解到，当年只有12岁的万天思听到枪声后，就立即跑出家门，刚跑出去大概300米，他感到身子一震，跌倒在地。原来一颗流弹将他的脚腕打穿了，万天思说自己疼得像是万箭穿心，随后就昏迷了过去。

等万天思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抬回了家。让他想不到的是，母亲也被子弹打伤，子弹从脚面打入从脚后跟出来。家中房屋、粮食全部被日军烧毁，弟弟又年幼，母子三人从此流落在外。

据了解，村民黄振来的妻子抱着三岁孩子往村外跑，母子二人被日军一发子弹洞穿身亡。黄庆兰、万洪东等十几个人，在西南方向被日军逮住，绑在两棵软枣树上，被日军当活靶子打死……

突围的赵子忠部队在西红石门外的草碾子岭上与日军展开激战，副司令牛化民、赵子忠之子赵临坊自尽于此，红枪会首领黄庆春也在与日军的搏斗中牺牲。

据统计，在这场惨案中共死亡244人。其中，黄家峪村村民120人；外村4人；赵子忠部队官兵120人。重伤者，仅黄家峪村群众就有49人。

黄兴东忘记了半截歌词的那首歌，是这样唱的：为庆祝胜利，群众编了歌词，唱道：“五月十六这一天，夜把铁道掀，日本发兵战宝山，中国无子炮，日本轻机关，呼呼叭叭交了战。中日来交战，战斗十数天，日本损兵又折将，游击队员胜长官。咱们得胜利，保住俺家园。”

黄家峪村的老百姓，心心念念的就是保卫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