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记者 李红梅

近日有媒体报道,福建武夷岩茶近年来价格持续攀升,在企业的包装炒作之下,各种贴着“大师”“山场”标签的岩茶充斥市场,价格从1斤几千元到数十万元不等。那么,青岛茶叶市场上有这样的“天价茶”吗?眼下正是春茶上市的季节,青岛市场上的本地茶与外地茶销售情况如何?对此,半岛记者进行了多方调查。

万年泉路一家大型茶叶批发市场,半斤装马头岩肉桂礼盒零售价格为2680元。

现象1

茶商坦承“天价茶”是炒作

据了解,位于武夷山正岩核心产区的牛栏坑茶园,面积有限,每年产量也就1000多斤,而且大多没有流入市场。然而,新华社记者调查发现,产量稀少的牛栏坑肉桂,市场销售价格从每斤数千元至20万元不等,其中一泡8克装的限量版牛栏坑肉桂,价格卖到3000元,贵过黄金。

在青岛市万年泉路一家大型茶叶批发市场,大部分店面批发供应各种茶,只有一家茶叶批发供应商专门经销武夷岩茶,如大红袍、金骏眉、桐木关正山小种、肉桂、水仙等。老板娘自称老家在武夷山区,自家有茶园、做茶的师傅和茶叶公司,来青岛经营茶叶生意已有十几年,属于原产地自产自销,可以保证茶叶的品质和口感。

在这家茶叶店,记者看到好几款肉桂礼盒。不过,老板坦承,牛栏坑肉桂产量相当稀少,店里只有高档包装盒,批发价格为150元/套,但没有相应的茶叶。马头岩肉桂礼盒250克装的单买2680元,但批发价格相对优惠,购买5盒以上单价为600元,另加礼盒50元/套。老板悄悄告诉记者,这些茶叶都产自武夷山中心地带的正岩茶产区,品质高,味醇厚,如果多批发几套,放到高档茶叶店或私人茶馆里零售,每个礼盒可以卖到2680元,获利空间很大。

当记者问起市面上的牛栏坑肉桂可以卖到几十万元一斤时,老板哈哈大笑道,“那都是炒作,有价无市,几千元一斤的肉桂就已经很好了。”记者接着追问店里最贵的牛栏坑肉桂多少钱一斤时,老板笑而不答,指着展示柜上的马头岩肉桂礼盒说,“那种就已经很好了”。

在东李茶城一家武夷岩茶批发店,牛栏坑肉桂最高卖到一万多元一斤,老板自称经营茶叶生意已有十几年,在青岛经销武夷岩茶也已经近10年。老板说,青岛人喝茶有季节性,进入4月份,绿茶销量上升,大红袍批发进入淡季,直到8月份销量才开始回升。趁中间这几个月的空当,茶商正好可以去武夷山收茶叶、做茶。

在万象城一家高档茶叶店，80克装售价3000元一盒的限量版礼盒仅剩一盒。

现象2

低价南方茶冒充崂山茶

价格虚高的“山场茶”“大师茶”,不少是外地茶、普通茶包装而成,武夷岩茶遭冒充的情况,同样发生在崂山绿茶身上。

进入4月份,青岛茶叶市场上出现了本地产的崂山大棚春茶,价格从二三百元到五六百元不等。在李村茶叶批发市场,多家茶叶批发店玻璃门上贴出“新茶上市”的广告,新茶有崂山绿茶、日照绿茶、安吉白茶等。

记者进入其中一家茶店,要买新上市的崂山大田茶,老板立刻从冰箱里拿出一大袋茶叶,报价300元一斤,还用小铲子铲出一些让记者品尝,“这就是,你尝尝吧。”“这是新茶吗?”记者质疑道,老板忙改口说,“这是去年的,放到冷柜里保存下来的,味道什么的和新茶都是一样的。”当记者再次问及是不是崂山绿茶时,店老板立马拉下脸来说,“你相信是崂山绿茶,这就是崂山绿茶,你要是不相信,那也没办法。”记者再次追问是哪里的茶,老板直言是四川峨眉山的。

在另一家茶叶批发店,有顾客询问价格便宜一点儿的茶,店主拿出来自浙江的绿茶,报价二三十块钱一斤。价格与崂山绿茶之悬殊,让人大跌眼镜。“我就喜欢喝崂山茶,味道好,喝了十几年顺口了。但是这几年却不知道该买啥样的崂山茶了。”这位顾客说。

据崂山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工作人员介绍,真正的崂山绿茶产地主要在王哥庄街道,每年的产量大约占崂山茶总产量的七成左右,另外在北宅和沙子口街道还有一小部分产地,每年产自这些地方的崂山茶,产量总共在1000吨左右。但是,青岛各地的批发市场每年的总批发量销售量都在好几千吨,多的时候能达到上万吨。可见,市场上充斥了不少假货,其中有不少是来自南方的茶叶。

不少茶叶店打出“春茶上市”的招牌。

“崂山茶品质优良,再加上受地势影响,不能像南方茶那样实行机械式收割及筛选,需要手工采摘,用工等成本较高,因此,崂山茶价格也相对较高,春茶更是昂贵。”青岛崂山茶协会副秘书长江志凯认为,这让一部分茶商钻了空子,他们用来自南方的便宜茶冒充崂山茶,甚至用去年的陈茶冒充今年的新茶,配上崂山绿茶的包装及礼盒,普通消费者很难分辨真伪。不过,从价格上来看,真正的崂山茶都不便宜。“崂山大棚茶鲜叶收购价格在每斤45元左右,5斤鲜叶可以出1斤干茶,再加上人工、物料及机械的损耗,干茶成本价每斤在300元以上。而崂山大田茶的鲜叶收购价格每斤在260～350元之间,成品茶要卖到3000元以上。”江志凯说,崂山大田茶发芽比较晚,目前只有少量大田春芽采摘,价格比大棚茶要高很多。记者调查发现,淘宝网上一个店家的2019年崂山绿茶手工头采春茶,卖到3666元一斤。

“外地茶在青岛茶叶市场上约占60%～70%,多来自浙江、四川、云南、贵州等南方产地。”江志凯说,南方茶叶与北方茶较为显著的不同,在于生长环境及病虫害。南方气候温暖湿润,茶叶病虫害问题较为突出,需要喷洒杀虫剂,流入南方茶企的茶叶鲜叶多数为大规模集约化管理,农残尚在可控范围内,但一些流入北方假冒崂山茶的鲜叶,农残问题难以控制,茶叶品质得不到保证。

在茶叶批发店，崂山大棚春茶成箱上市。

疑问

假冒茶叶乱象为何多年难以杜绝?

事实上,以崂山茶为代表的青岛本地茶因为品质好、价格高,遭遇质量差、价格低的外地茶以次充好,这种乱象已经存在多年,监管部门也多次进行查处,但假冒现象至今仍然大行其道,原因何在?

青岛农业大学园艺学院教授、茶叶研究所所长丁兆堂告诉记者,受北纬36°海岸山地气候影响,崂山茶生长时间长,采摘期一般在每年4月左右,受特殊的地域影响,具有叶片厚、滋味浓、香气高、耐冲泡,并带有板栗香等特点,属于高品质茶。崂山茶与南方茶在外观、颜色、香味等方面都有明显差异,不过,普通消费者仅仅根据干茶,很难鉴别真假崂山茶。

为了解决假冒问题,早在2009年,“崂山绿茶”地理标志产品保护就通过国家质检总局专家组审查,辨别“崂山绿茶”从此有了国家标准。崂山茶协会自2009年起开始使用防伪标识进行防伪,但在利益驱动之下,崂山茶防伪标识后来被随意买卖,在茶叶市场上随处可见,沦为假货冒充崂山茶的“护身符”。南方茶被一些企业做上了崂山茶包装,贴上买来的防伪标签,就可以在市场上堂而皇之地冒充崂山茶。

实际上,广义而言,原产地在青岛市崂山区的茶叶,都可以称为崂山茶。因为,崂山区气候条件一样,配套的农业政策、化肥、农药等都是同一标准,加工也符合《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崂山绿茶》标准。

然而,由于崂山区茶农地块分散、不成规模以及缺乏管理经验和手段等原因,这些茶农的产品一直无法使用崂山茶证明标签。于是,市场上滋生了大量没有生产厂家、生产日期、生产地址的“三无”崂山茶产品包装,且屡禁不绝。虽说崂山茶农单体规模不大,但是这个群体的总数和总量却相当庞大。

2018年9月,崂山茶协会发布新版崂山茶防伪标签,通过产地认证、质量抽检等方式,授权具备食品生产资质的企业使用崂山茶防伪商标,并进行年度资格考核,防伪商标不再是会员茶企的铁饭碗。新版防伪标签上新增了防伪认证期限,印有崂山茶协会微信公众号二维码,可以进行原产地追溯。目前,崂山茶协会已经给十几家茶企核发了防伪标签,年产量共计在200吨左右。粘有防伪标签的产品要接受崂山茶协会的抽查和监督,确保农残不超标,消费者可以放心购买。

目前,使用崂山茶防伪商标的全部都是有一定规模的茶企,不容易被外地茶假冒。不过,崂山区农户从茶田里采摘并且加工的崂山茶,虽然整体品质也挺好,但由于没有崂山茶防伪使用权,无法粘贴防伪标签,极易被外地茶假冒。

崂山茶比外地茶价格贵,获利空间很大,是茶商造假的主要动力。“再加上,崂山区监管部门打假面临跨区执法的尴尬,调查取证需要跨区合作,难度比较大。”江志凯认为,要想重塑“崂山茶”区域公用品牌,监管部门必须进一步加大联合执法力度,对以南方茶叶冒名顶替“崂山茶”的企业,查获一起,公示一起,处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