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的梅子，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到几乎无药可用的地步，在三次住院与病魔抗争之后，她还是被肺结核带走了年轻的生命。3月24日是世界防治结核病日，不少人并不知道的是，除了毛发、指甲外，结核病会在身体各处“流窜作案”。一旦进展为耐药结核，治愈率会大大下降。

　　“后悔当初草率的举动”

　　“肺结核，这不是老年人才会得的病吗？”三年前，32岁的何源拿到诊断结果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不抽烟不喝酒的他实在不愿相信，这么年轻的自己，怎么会得这种貌似离他很遥远的疾病。

　　2016年3月，在一次公司组织的查体中，何源的胸片显示肺部有小片阴影，多番检查之后，确诊为肺结核。而在何源对肺结核最初的仅有认知中，那是一种古老的几乎已经消失的疾病，患了肺结核的人会不停地咳血，但是他一点症状都没有，只是肺部的两个病灶，提示着他的异常。

　　“当时正跟妻子为二孩做准备，吃药会影响要宝宝，就暂时没有治疗。”何源肺部上叶尖端有两个小小的病灶，小到足以让他忽略危险性。疾病却没有远去，到了2018年，他的情况开始恶化。

　　“再查体的时候发现，肺部的阴影又扩大了。”何源的何源肺上的病灶，比两年前扩大了两倍，他开始低烧咳嗽。“这时孩子已经出生了，赶紧开始治疗。”2018年7月，何源开始服药，在治疗中对肺结核也有了更多的认识，当得知这种病严重者会致死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举动有多么草率。

　　“要孩子可以拖，治病不应该拖呀，这下要比当初难治多了。”好在何源还没有发展成耐药结核，他的治愈希望还是很大，只是治疗时间要延长至最初时的两三倍。何源开始有意识地自我隔离，期望妻子和年幼的孩子们，不要被自己传染。

　　“肺结核早期或轻度肺结核，可无任何症状或症状轻微而被忽视，可以说肺结核是一位沉默的杀手。”山东省胸科医院结核内科三病区主任林美英说，这使得不少人忽略了潜在的危险。

　　66岁的徐洪最初被确诊为肺结核时，就没把疾病放在心上。“没什么症状还治什么呀？”一年以后频繁发烧咳嗽的徐洪，开始后悔当初的大意，最初右上肺两三厘米大小的空洞，已经蔓延至整个肺部。

　　“不听话的病人太多了”

　　山东省胸科医院结合内科主任医师盖庆玲从事多年结核治疗，她直言，不听话的病人太多了。此前她遇到一位年轻的刚工作的小伙子，治疗一个月后就出院自行停药了，七八年后再来住院时，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治愈希望已经十分渺茫。

　　同样不幸的还有梅子。“医生，我还能活多久？”35岁的梅子第三次住院时，她的一侧肺叶已经被结核完全吞噬，失去了呼吸功能，另一侧肺叶大部分也已毁损，每一次呼吸都颇为费力。仿佛预感自己时日不久，她颤抖着问出上面那句话，等待医生对自己的宣判。

　　“不要紧的，只要好好治疗，还能再多活几年。”医生这样安慰着年轻的梅子。但梅子的病情不容乐观，她已经对多种药物都耐药了，可选的药物所剩无几，来势汹汹的病魔，让医生感觉力不从心。

　　梅子发生了心衰，两条腿都肿了起来。两周后的一天，梅子突然呼吸心跳都暂停了，尽管抢救之后有了心跳，但在重症监护室挣扎了两天以后，还是撒手人寰。“发病早期，要是能规范治疗就好了。”山东省胸科医院菌阳结核病科主任郝金柱心痛地说，很多人感觉有一点好转，就认为自己好了不用吃药了，导致耐药结核越来越多。

　　如果早发现早治疗，普通结核病只需6-8个月的规范治疗，绝大部分都能治愈。而一旦自行停药或治疗不规范、不彻底，很容易发展为耐药结核，治疗周期要延长至18-24个月，费用成倍增长不说，治愈率也大大降低。

　　“对于普通敏感结核的人，用一线药物就可以了，也就是常说的四联药——异烟肼、利福平、吡嗪酰胺、乙胺丁醇，国家还有很多免费用药。而耐药结核要用到二线药物，再加上住院、检查和巩固治疗等，每个月要比普通结核多花三四千元。”济南市传染病医院结核科副主任、副主任医师王桂玲说，这对于不少贫困家庭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会传染的“恶性肿瘤”

　　2017年下半年，耐药结核病房在山东省胸科医院成立，令郝金柱感到遗憾的是，病房收治的大部分耐药结核患者，都是没有经过规范治疗又复治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患者两三年内陆续住院四五次，一出院就停药喝酒，怎么劝说都不听。”

　　每一次住院，男子的治愈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郝金柱记不清曾经多少次在该男子的耳边反复劝告，甚至“吓唬”他再喝酒就不用来治疗了，但拼尽全力依然没能留住该男子。“男子出现大咯血，一张嘴都是血，后来没抢救过来。”

　　郝金柱说，耐药结核不规范治疗，可怕的是相当于“恶性肿瘤”。更可怕的是，这是一种会传染的“恶性肿瘤”，被耐药结核传染的人也会患上耐药结核。

　　从单耐药、多耐药、耐多药到广泛耐药，越往后发展，结核病治愈率越低。林美英说，我国现有的药物对于普通结核病非常有效，患者只需要坚持规范化治疗，治愈率在90%以上。一旦进展为耐多药结核，治愈率仅仅为40%，广泛耐药治愈率则只有10%-20%。

　　统计数据显示，2016年全球有1040万人患有结核病，170万人因该病死亡。中国每年肺结核病新发89.5万，耐药结核患者每年新发约7.3万例。

　　终止结核病需要共同努力

　　尽管肺结核可以治愈，但社会对患者的歧视却并没有消失。“得了癌症别人对你是同情，但得一次结核却影响一生。”一位肺结核患者告诉记者，尽管已经拿到了医院开具的无传染证明，单位却依然让他休病假在家休息。

　　王桂玲说，结核菌必须通过一定的途径才能传染给别人，呼吸道传播是结核菌传染的主要途径。当肺结核病人咳嗽、打喷嚏、大声说话时，把大量含有结核菌的微小痰沫排放至空气中，健康人吸入含有结核菌的痰沫，即会受到传染。

　　“结核病传染的程度，主要受结核病人排菌量、咳嗽症状轻重以及接触程度等因素的影响，90%的人都会感染结核杆菌，但免疫力强时是不会发病的。”盖庆玲说，要消除公众对肺结核患者的歧视，还得先从了解疾病开始。

　　“除了毛发和指甲外，结核可以在身体任何部位作怪。”林美英说，结核病的主要症状有咳嗽、咳痰、咯血、疲乏、食欲减退、低烧和盗汗等，症状1周以上不缓解，就要怀疑结核的可能。特别是咳嗽咳痰，痰中带血已经超过两周以上，就应立即去所在地的结核病防治机构就诊，及早诊断规则治疗，早日痊愈。

　　药物副作用，也是不少人选择自行停药的原因之一。“每天头晕恶心，尿液黄，但都义无反顾地全盘接受。”开始用药以后，苏达每天会订三个闹钟，在小本子上画好表格记录吃药情况并打勾，坚持服药15个月后，苏达再去拍片复查时，CT显示陈旧性结核已经钙化成很小的一块，X光片已经几乎看不出来，终于算是痊愈了。

　　“生病了就不要大意，否则病魔会给我们更厉害的教训。”苏达说，终止结核病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何源、徐洪、梅子和苏达均为化名）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王小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