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这个喜欢照镜子的小女孩，内心也一定有个公主梦。纵使不能成为公主，也希望未来的某一天，笑容能代替她眼里的胆怯，那是生活的自信，向上的力量。

尤昌勤和杨菊兰夫妻老家在河南，早年间村里不少人来济打工，夫妻俩也跟着一道来了济南，平时靠收、捡垃圾为生，一待就是20多年。如今，二人已年过六旬，本该是放松享福的年纪，老两口却一刻也不敢松懈，只为能让孙女乐乐过得好一些。

5年前，夫妻俩唯一的儿子患癌去世，儿媳也回了娘家音讯全无，只留下当时还不满周岁的乐乐。尤昌勤说，乐乐今年6岁，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如何入学成了老两口的心病……

“垃圾山”里长大的女孩

市中区西红庙村，尚未拆迁的一处民房里，每天清晨4点，天还没亮，尤昌勤就从床上爬起，简单梳洗过后，穿过堂屋里成堆的“垃圾山”，骑上大门口那辆二手三轮车匆匆向北驶去，他必须在垃圾集中二次清运前，赶到位于老屯附近的一处垃圾回收站，从里面挑拣些能卖钱的垃圾带回家。“常去的就是老屯、匡山一带的垃圾回收点。”他说，要是去得晚了，回收站的垃圾就清走了，只能白跑一趟。

尤昌勤外出收捡垃圾，杨菊兰也没有闲着，堂屋墙角处堆着的那些一人多高的垃圾还需要她分类整理。搬出板凳坐在中间，她手上快速分拣着，再用碎布打成一个个包袱，堆在后面的空屋里。

清晨的家中，唯一还在睡梦中的，是老两口的孙女乐乐，“我俩干这些都是为了孩子。”杨菊兰说，夫妻俩只有一个儿子，5年前患癌去世时只有22岁，年轻的儿媳没多久就回了在广东的娘家，换了手机号再也联系不上，只剩下了当时还没满周岁的乐乐。

这些年，乐乐跟着爷爷奶奶一直生活在这处民房里，爷爷偶尔捡来的布娃娃，是伴随她长大的玩具。

“梦里爸爸说他想我了”

“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孩子了。”12日上午，杨菊兰说这话时忍了半晌，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她的记忆里，儿子的病是在去浙江打工的路上发现的，“当时儿媳妇见他耳朵后面鼓了一个包，后来去医院查，才知道是淋巴癌。”全家为他的治疗倾尽所有，还欠下了几十万的外债，可病情的发展还是失去了控制，从发病到离世，只有两年时间。

父亲离世、母亲远走，乐乐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父母的样子。她总是乖巧地在屋里一个人玩耍，最喜欢的是在门口洗手池边照镜子，很少跟老两口哭闹。“哭的最厉害那次，是前两年我们带她回老家的时候”。

那年，乐乐爸爸去世满3年，老两口决定带着孩子回老家待一段时间，给儿子扫墓。“我儿子就葬在老家村子里。”尤昌勤说，邻居家的孩子跟乐乐差不多年纪，小孩子爱玩，乐乐就跟他们成了玩伴，“结果有一天哭着跑回来，很大声。”一问之下才知道，乐乐看着别家孩子叫“爸爸”很羡慕，忍不住也跟着叫了一声，小朋友听见了笑她“没有爸爸”，让她很委屈。

从那时起，乐乐有时会问爷爷奶奶爸爸是怎么没有的，是“在村里钓鱼时不小心滑下去没有游上来吗”，老两口总是不忍回答。有天清晨，乐乐睡醒后叫来了奶奶，她笑得很开心，说在梦里见到爸爸了，“我跟他说我很想他，爸爸也说他很想我，还摸了摸我的头。”

只希望孩子能有个学上

“儿子看病花了60多万，我们俩这些年捡垃圾卖的钱全花进去了，还欠了不少外债。”转眼间，乐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老两口省吃俭用把她送去了附近的一家幼儿园，“我就不识字，我不能让孩子也跟我一样。”杨菊兰说，幼儿园了解了家里的情况，减免了部分费用，每月只收500多元。只是最近几年垃圾回收行情不景气，夫妻二人每月的收入只有1000多块，再除去房租，基本剩不下几个钱。

堂屋大门旁的地上，堆着四五个编织袋，凑近了才看清里面是些发硬的馒头、包子，不少已经生了霉斑。“不怕你们笑话，这都是从垃圾堆里拣出来的。”杨菊兰说，里面那些长了霉斑的，老两口就卖到乡下做肥料，“那些没怎么发霉的，我俩就热热自己吃。”

今年，乐乐就满6周岁了，前几日出门时，邻居提醒尤昌勤孩子今年该上小学了。“我这才反应过来，孩子该去哪里上学呢？”他说，老家东西在儿子生病时就卖得差不多了，回去上学不现实。他咨询了有关部门，得到的答复是乐乐户籍不在济南，要想在济南上学只能依照外来务工子女的政策，“需要提供劳动关系证明和社保缴纳证明。”这些年老两口一直以拾荒为生，哪里又有劳动关系和社保证明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孩子能有个学上。”

●记者手记

愿我们能成为照亮生活的那束光

在踏入尤昌勤家中时，尽管也曾有心理准备，有一瞬间我仍是被震撼到的：两间大屋目之所及的地方，几乎被各色回收来的破旧废品填满；掀开门帘，一家三口居住的五六平方米卧室内，废品摞起来像是与天花板平齐，仔细分辨才能看到下方压着的两张床，那是乐乐晚上和爷爷奶奶休息的地方。尤昌勤指着堂屋里一张齐膝高方凳，告诉我那就是乐乐的书桌。我有些不敢想象乐乐平时在这间屋里如何生活，尽量控制情绪和爷爷奶奶聊天，却在看到屋角那一袋袋发了霉的馒头时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睛，迫切想为这个女孩做点什么。

联系教育局的结果让人稍感放心，工作人员了解情况后表示5月中旬会发布本年度招生简章，到时乐乐爷爷可以带着现有材料去市中区教育局基础教育科报名，工作人员会尽力帮忙协调，争取“让孩子有学上，不耽误她的课业”。

不过，乐乐一家面临的困难远不止如此。小到一盏台灯、一张书桌；大到学校安排远近尚不可知，爷爷奶奶如何送她上学？家庭如今的情况能否支撑她按部就班完成学业？……这些普通家庭中最简单的事，都是乐乐一家必须面对的现实难题。

我感动于那个在昏暗光线下坐在方凳前认真做算术题的小小身影，也钦佩两位老人在如此艰难条件下仍坚持供孩子上学读书的决定。我们能做的也许有限，但每一点帮助都可能成为照亮生活的那束光。相信，那个喜欢照镜子的小女孩，内心也一定有个公主梦。纵使不能成为公主，也希望未来的某一天，笑容能代替她眼里的胆怯，那是生活的自信，向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