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跨越900公里只为检查是否染“艾”

专家提醒,盲目恐艾也是“病”,知艾防艾更重要

济南市艾滋病确证兼筛查中心实验室副主任医师潘晶通过确证仪进行血液检测。 记者 董昊骞 摄

“砰!”当身体离开高楼,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后,陈涛觉得,他真正解脱了。

“王主任,您好,我是陈涛的姐姐。我弟弟……他跳楼了,现在120急救人员赶到了,您能帮我跟他们说说吗?”2013年的一天上午,济南市传染病医院皮肤门诊主任王春梅接到了这样一个电话,由于前两天才为陈涛诊治过,她记得这个30多岁的男子。“没想到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他都没有经过治疗。”

第31个“世界艾滋病日”前夕,王春梅再谈起那一刻,5年前情景历历在目,“我知道他姐姐的意思,不好直接对医护人员说明弟弟的病,又怕他们受到感染,所以打电话让我告知。”

从前途无量到染上艾滋,5年不敢出家门

5年,也许又是一个轮回。

5年前,不足40岁的陈涛艾滋病情恶化,被父亲和姐姐通过劝说、强行带走的方式,踏出了他已经蜗居了整整5年的家。恐慌和彷徨溢满心头。

在患上艾滋病之前,陈涛是一家大型企业的IT人员,年轻的他前途无量。只是,2008年,陈涛被查出患上了艾滋病。从此,他的天都塌了。

辞职、换手机号、躲在家里不肯再踏出一步……这一躲,就是5年。“你不能这样了,其实你这个病没那么可怕,听爹话,咱去医院看看行吗?”“就当爹求你了,咱去看看吧,肯定会比现在好。”一遍遍的劝说都无济于事,直到2013年,他的病情再度恶化。

“爹,弟弟情况更差了,咱带着他去医院吧,他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啊。”陈涛的姐姐和父亲商量后,带着病情恶化的陈涛前往济南市传染病医院,在进入门诊诊室前,陈涛仍然用双手死劲儿扒着墙边,本就不是健康肤色的手指也因为过度用力而愈发没有血色了。

最终,检查结果显示,陈涛的病情确实较为严重,但如果积极配合治疗,仍然可以获得和正常人相差无几的寿命。济南市传染病医院皮肤门诊主任王春梅信心满满地要为陈涛进行治疗,并开始制定心理辅导治疗方案。

可是,就在两天后的早上,王主任接到了那通电话。

“王主任,您好,我是陈涛的姐姐。我弟弟……我弟弟他跳楼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不行了,120急救人员来的时候他就不行了。”忍受着巨大悲痛,陈涛姐姐向王主任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想请您给急救的医务人员说一声。”虽然后面的话全都化成了抑制不住的哭泣,王春梅还是听出了陈涛姐姐背后的意思,她不好直接向医务人员说出弟弟的病情,又怕他们接触到弟弟的血迹受到感染,打电话是想请王主任提醒下现场的医务人员,她想要保护他们。

每当忆及此处,王春梅都忍不住落泪,“那时我专职从事艾滋病治疗时间不长,之前我也意识到部分艾滋病患者或多或少存在心理问题,但是那次她让我很感激,我知道绝大多数的艾滋病患者及家属都非常善良。”

陈涛并非王春梅接触的唯一一例自杀的艾滋病患者,只是其他患者最终都被劝回了。“仅段店立交桥、黄河我就跑过好几次。”成为艾滋病治疗专职医生后,无论是上班时间还是深更半夜,王春梅都接到过艾滋病患者试图自杀的电话,多是先向她表示这段时间治疗与照顾的感谢,然后提出自己准备结束生命。这时,王春梅会在电话中稳住患者情绪,然后快速赶到现场。

临终前的陪护,让他觉得死亡是有温度的

虽然陈涛用结束生命的方式,对艾滋病发出了最后的抗议。但是王春梅说,绝大部分艾滋病患者在经历过刚刚得知患病信息的恐慌后,经由治疗和心里疏通,依旧能乐观生活,积极抗艾。

为了帮助艾滋病患者进行疾病和心理方面的治疗,济南市传染病医院专门建立了多个QQ群,其中总群为新加入的艾滋病患者和志愿者。在患者进行了3个月的心理疏导、用药帮助等,就会从总群中被转入按照区县划分的分区QQ群。另外,他们还有专门的志愿者之家群,想要成为志愿者,除了是艾滋病患者外,还需要有专业知识以及包容心、耐心和爱心。当然,因为艾滋病的特殊性,有些患者不能被家人理解,王春梅就建立了专门的陪护群,由热心的志愿者们轮流为重症或者无家属照顾的艾滋病患者进行陪护。

刘泉就是一名抗艾多年且发展成为志愿者的热心人。无论是在总群中,还是志愿者之家群,抑或是陪护群,刘泉的QQ头像一直都积极地闪动着。就在不久前,一名年逾四旬的艾滋病患者宋刚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没有家人照顾,王春梅得知此事,发动大家轮流值班,免费为宋刚陪护,刘泉就在其中。跑前跑后、擦身喂饭、打扫卫生……

因为发现艾滋病时已经是晚期,进行治疗也无法逆转,家人得知他患有艾滋病后,对他颇为嫌弃,也没有家人在身边照顾,临终前10多天的温暖,让宋刚觉得死亡竟然也是有温度的。“谢谢大家,我没想到认识了王主任,认识了大家之后,我这辈子在死之前还能感受到这样的温暖,有这10多天,我觉得死也值得了!”

其实,像刘泉一样的志愿者还有不少。在济南市传染病医院建立的艾滋病志愿者组织中,如今有40多名志愿者,还有约20名待考察的准志愿者,包括医学知识、加入目的等都属于考察内容。

刚刚得知HIV检测呈阳性,他两度晕厥

不论是想要轻生,还是走出心霾而服务他人的艾滋病患者,在刚刚得知自己检测结果呈阳性的那一刻,或多或少都产生过世界倾覆的感觉。

今年24岁的小范在3年前被检测出HIV病毒阳性。一时没有经受住诱惑,猎奇心理驱使他进行了一次同性间亲密行为,“真的!真的只有那一次!”但是没想到,就是那一次,却成了他的毕生之痛。

“我是看新闻说男性之间没有保护措施的密切接触,可能会感染艾滋病。”彼时,距离他高危行为发生已经过去三个星期了。于是,他在网上各种搜索关于艾滋病的信息,得知疾控中心可以进行检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济南市疾控中心。“当时问这个话的时候,就觉得很丢人,”谈及彼时感受,身高183厘米的小范忍不住眼眶泛红,“先做的快检,结果是阳性。”当时,他一阵天旋地转后,直接晕了过去。

“后来,是工作人员掐人中把我掐醒的。”也许是没吃早饭,但更多的是担心和害怕,醒来后不足1分钟,他再次晕了过去,“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晕过去之后直接尿失禁了……”如今的小范按时吃药,认真治疗,3年过去了,他早已走出了阴霾,也很阳光,“但是面对更多公众时,我们还是会受到歧视,所以在大众中只要不涉及危害其他人身体健康,我还是会隐瞒的。”

跨越900多公里,一遍遍检测是否为阳性

刚刚得知患上艾滋病的患者觉得生活天翻地覆,其实,更觉得生活一团乱麻的,还有恐艾群体。

“喂,您好。”

“闺女,是我啊,我摔着腿了,我老伴儿给我捎回来几双鞋垫子,我准备在家绣鞋垫,结果一个没注意,不小心扎着手了,你说我会感染艾滋病吗?”

就在艾滋病日前几天,记者在济南市疾控中心成立的专门帮助艾滋病患者的“小阮热线”采访时,工作人员徐丽芳医生接到了这样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的患者俨然是熟人的模样。

“陆陆续续有好几个月了,”徐医生说,几个月前,这名阿姨打来电话,表示自己并没有高危行为,看到新闻后很害怕艾滋病,总是害怕自己会患上。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打来电话咨询自己的一些行为是否会被感染艾滋:买菜时经过生禽区,踩到了鸡鸭的血水会感染艾滋吗?给孩子买的玩具,孩子不小心刮了一下手,会感染艾滋吗?到医院就诊时,不小心接触到了别人干了的血迹会感染艾滋吗?

和艾滋病患者相比,恐艾群体更是让从业者们筋疲力尽。

“大夫,我从网上看的,艾滋患者会舌头上念珠菌感染,我一定是得了艾滋!”35岁的小杨是一名7岁孩子的父亲,一年多前的一次和同性无避孕套的亲密接触后,他就开始后怕,总怀疑自己得了艾滋病。他找着一切网上所说的艾滋病患者症状,并自发向症状上靠拢,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抽血检查HIV病毒,哪怕医生一次次告知没有问题,他仍然不相信,“怎么就没有问题呢?不可能没有问题的!”

艾滋病有发病窗口期,济南市传染病医院的王春梅医生介绍,根据试纸的改进,窗口期时间在缩短,如今已经发展成为2周至3个月,这就意味着,在高危行为后,HIV病毒会潜伏2周至3个月,过了这段时间后,如果检查不出问题,就没有问题了。

但是高危行为结束后已经一年多的小杨,却仍然坚持不相信自己没有感染上HIV病毒。

和他有相似经历的,还有20多岁的小芳。小芳生活在距离济南900多公里的另一座城市,在发生了一次高危行为后,她恐惧自己患上了艾滋病,在当地医院看了个遍,检测结果均显示没有问题。不相信检测结果的她从网上查到了济南市传染病医院在治疗艾滋病方面做得很好,跨越900多公里来到济南。检测结果仍和当地一样,小芳并没有被感染。

(为保护患者隐私,文中患者姓名均为化名)

（生活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