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中下旬，济阳县9名中小学教师因暑假违规补课而被处理。同期，高霖托关系找到的名师辅导班也在高压之下黄了。这个辅导班隐藏在市区居民楼内，需熟识的中间人介绍才有机会报名，来自名校的在职老师也只见孩子不见家长。但即便如此小心，办班的老师仍不放心，临时取消了这一每课时收费200元的辅导班。

　　压力系来自于7月6日济南市教育局发布的《关于深入开展“树师德、正师风”活动严肃治理教师有偿补课的通知》，这个被称作史上最严的“禁补令”，对在职教师从事有偿家教实行最严惩戒，情节严重者将被开除或解除聘用合同，校长和学校也将一起“连坐”。

　　济阳的这些教师被处分通报了。但连日来记者暗访发现，家长的焦虑和对补习班的依赖、教师补习收费的可观诱惑，即便在有惩戒实例的警示之下也难禁绝，不少在职教师的有偿补课正转入更为隐蔽的所在……

　　1居高不下的需求

　　“做梦都找辅导班有种扒层皮的感觉”

　　高霖的孩子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上各种课外补习班，到现在已整整9年。升入高三前的这个暑假，他更不愿让孩子闲着。6月底，高霖就开始联系关系网内所有能跟学校、教师扯上关系的人。“名校、名师”，高霖要求明确。

　　“别人家孩子都报班，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高霖的孩子高二下学期起沉迷网络游戏，至今无心学习。他只得将焦虑诉诸辅导班对孩子成绩的提升，“做梦都找辅导班，有种扒层皮的感觉，能找的关系都找了。”高霖第一次托关系找的在职教师辅导班满员了，一番辗转，好不容易找到另一个，可14日他带着孩子赶往藏身居民楼的上课地点时，却被告知辅导班临时取消，老师们担惊受怕，不愿再出面教课。

　　去年一份调查显示，济南八成以上中小学生都在上辅导班。背后是在目前升学考试制度下，家长对基础教育补习的需求居高不下。采访中一位家长表示，他最近给即将中考的孩子报了一个实心球的暑期补习班，是学校体育老师办的，“只要中高考有的，都得报”。

　　王传胜该升初二的儿子也在熟人介绍下上了辅导班，“历下区重点学校的老师”，补习数学、英语和物理三科。虽然儿子才上初一，但已是辅导班“常客”。这个暑假，王传胜给他安排的辅导班也更密集。7月5日学校放假后休息3天，8日就开始补课。“隔一天上一次，一节课120元，一天4节课，补习费比学费还高”，而在暑假前的整个学期，王传胜的儿子也没闲着，每个周日都要去上课，“一学期光辅导班就花了6000多元”。

　　不管报名辅导班成功与否，统一的是，家长们都在极力“保护”开办辅导班的老师，高霖所报的辅导班即便取消了，他也拒绝透露开班教师的任何信息，王传胜更是如此，他只告诉记者儿子的补习地点在市中区某居民楼内，其他再也不愿多言。

　　2真假“在职教师”

　　老师姓名编号代替还得签订保密协议

　　相比于家长的讳莫如深，一些培训机构则更愿意打出“在职名师”的招牌。高霖在熟人介绍的辅导班不成之后，也曾转而寻求培训机构的名师资源，但几乎每家都或明或暗打出在职教师的广告同时，他们却拒绝透露老师的学校和姓名，无从印证的名师让他放不下心。

　　近日，记者暗访也发现，想辨明老师身份的确困难。南辛庄西路“郑老师教育”的教师只有编号，工作人员却保证老师都有丰富的教学经验。经六路的新支点培训学校里，校长暗示“现在查得严不能多说，都是40岁左右有经验的教师，不明说你也能懂吧?”明湖西路的朴新德林教育则称与在职教师签了保密协议，不能透露他们的在职学校和名字。

　　高霖曾收到一份“李老师辅导”的宣传单。上面注明“实验、育英、附中、历城二中老师授课”及“级部第一名、市学科带头人、省教学能手”等师资宣传信息，对于办班者李老师的介绍则为“18年数学老师、多年班主任”。但7月13日的记者暗访中，该李老师始终拒绝透露自己所在的学校信息。据她说，当天上午她刚被叫回学校签订了不参与有偿补课的承诺协议，有些害怕。

　　来自济南市教育局的反馈也称，2016年至今，他们根据市民举报的线索突击检查过80多家培训

　　机构，但并未发现有真正的在职教师在培训机构从事有偿补课。换句话说，那些所谓的培训机构在职教师资源大都是冒充的。目前，治理有偿补课工作小组仍在根据线索继续调查。

　　高霖也觉察到一些所谓的在职名师有水分。他曾在一家O2O教育辅导平台上，找到过不少“骨干教师”、“高级教师”和“学科带头人”，但他们公示的照片上年轻的面孔让他难以相信，查询后果然发现其中不少人还参加了近一两年的全省教师招聘考试，他们的教学经历主要是在培训机构。

　　3焦虑与依赖之下

　　老师月工资三五千，“一年能补出一套房”

　　来自确证信源的在职老师爆料，则证实并吻合了上述报班家长的说法，“(我)身边确实有部分同事在开设补习班，在培训机构兼职教学的也有，但仅占少数。”据称，因培训机构“扒皮”比较厉害，不少有偿补课的在职老师更喜欢自己开班。

　　据该爆料老师称，他们圈子里流传着“济南一所顶级中学的老师，一年能‘补’出一套房”的说法，可见其中的利益诱惑。据说，目前济南中级职称的在职老师月收入是三四千元，高级职称月收入5000元左右。如果有偿补课，每节课1.5小时，每个学生收费至少200元，一对一辅导价格甚至近千元。“两三天就能挣到一个月的工资，一个暑假能挣一年的”。

　　济南史上最严“禁补令”，上到中小学、下到幼儿园，教师都以签订协议的方式作出不参与有偿补课承诺。爆料老师称，从效果上也确实立竿见影，此前她身边至少有20%的同事从事有偿补课，今年已大幅减少，仍在铤而走险的则以打游击形式隐蔽进了居民小区或写字楼。

　　记者调查中，“互联网+补课”的有偿补课“变种”也有出现。经过信息比对为长清区一家中学的语文老师，即分别在“老师好”和“跟谁学”两个网络学习平台注册了账号，他的课程可以在线学也可面授。记者暗访中，该语文老师说他有20多年教龄，如果不通过平台付费，上门辅导每小时100元。他的在线教学课程则每人每次2元至9.9元不等。

　　一名商河的高中语文老师也将个人在职获奖情况传到了“跟谁学”平台上，他开设的精品课程为100-130元一小时，可线上或线下授课。自称1991年至今都在省重点高中任职的一名语文高级教师，早在2012年就开始在各网络平台发布辅导信息，如今他也在“跟谁学”开通了个人首页，每小时150-180元不等。

　　记者将上述“线上辅导”的情况反馈至市教育局，这种新的“变种”形式尚待界定。据了解，为对有偿补课疏堵结合，济南多所学校也推出了网络直播或点播课等“义教助学”活动，但目前大都仅对本校学生开放。

　　高霖时下几乎放弃了寻找名师辅导班的努力，他的朋友圈里，此前多有暑期开班经历的一名初中语文老师也已不复往年的忙碌，整个假期都去旅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