鲧禹是父子关系吗？他们是人还是神？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真就像有些人说的，背后另有隐情？

　　禹仅仅是一条虫吗

　　上世纪前期，著名历史学家顾颉刚提出，禹是一条虫。夏朝国王用了一个本来是虫的禹字为自己命名，并不是说禹就是一条虫。我们知道，虫是古代对于走兽爬虫的统称，老虎也可以叫做虫。禹这个虫是四足，与龙四足相吻合。于是，我们可以说古文禹是一条虫，而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禹是一条龙。鲧的本义则是鱼。

　　有研究指出，鲧禹并不是一两个人的姓名，而应该是一个氏族的姓名，可以称为鲧族、禹族。龙、鱼可以说是古代图腾，对应的是现代的“姓氏”。古代既有鲧禹这样的姓氏，也有姜(羊——炎帝)、舜(草)这样的姓氏，到现在我们的姓名中还有龙、马的存在。

　　禹不是一个人，一个人是做不了那么大的事业的。比如，禹定九州、治理河道，严格来说仅靠一个人甚至一代人都是没有办法全部完成的。仅以治理冀州为例，《史记》这样记载：从壶口开始，一路到大海，沿途山河治理，岂是十三年可以完成的？这仅仅是冀州，还有其他八州呢？所以，定九州是禹族世世代代治理山水的功业。

　　鲧禹之间有啥关系

　　鲧是一条鱼，禹是一条龙，鲧禹难道不是父子吗？

　　鲧禹故事，其实很好地诠释了古代的婚姻形态：外婚制。按照图腾内婚禁忌原则，龙族是不能与龙族婚配的。

　　鲧是一条什么鱼呢？鲧是甲鱼族，即龟鳖族，且是一个三足鳖。龟鳖本是神圣之物，被人玩坏，此是后话这里不讨论。鲧的婚配是谁？有观点说，禹的父亲鲧，娶了修巳为妻。这很有意思。修巳就是长蛇，不就是龙吗？所以，禹继承的是母亲的龙图腾姓氏，而不是父亲的龟鳖图腾。

　　中国历史上的所谓四灵，即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其中，那个玄武是龟和蛇缠绕在一起的。有学者指出，这是鲧禹族联姻的一个图腾。《楚辞》中的“虬龙负熊”，其实也是鲧禹联姻图腾的描绘。据说，鲧治水不力被杀，化为黄熊。根据古人的解释，这个熊下面应该是三点，或者就是“能”，即三足鳖。所以，虬龙负熊就是长蛇与龟鳖缠绕，即玄武。

　　鲧被杀，也是整个氏族遭受惩罚，由此逐渐衰弱。所以，禹族有与他族联姻的迹象，如大禹与涂山氏的婚姻，就是后来禹族与山石族的婚姻联盟的延续。

　　涂山氏嫁错人了么

　　涂山氏与禹的情感故事，感动了世世代代的人。史书上说，大禹治水，兢兢业业，三过家门而不入。

　　不过，这可能真不完全是为了治水。大禹时代处于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过渡的转型期。大禹是父系观的主张者，而涂山氏坚持母系传统，夫妻二人有矛盾。所以，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某种程度上就是这个转型期的一出凄婉悲剧。

　　继续看他们的交往，就是那个著名的送饭故事。《山海经》里还有这样一段描述：禹娶涂山氏女，不以私害公，自辛至甲四日，复往治水。禹治洪水……化为熊。谓涂山氏曰：“欲饷，闻鼓声乃来。”禹跳石，误中鼓，涂山氏往，见禹方为熊，惭而去。至嵩高山下，化为石，方生启。禹曰：“归我子！”石破北方而启生。

　　这段故事有很多信息值得关注。第一是涂山氏去为大禹做饭了，体现出涂山氏对于婚姻居住模式的妥协。第二是禹化为熊，其实也是那个“能”，三足鳖。这是不是禹在怀念鲧族，不一味追从母族的长蛇图腾呢？“化”字，就是改变的意思。涂山氏感觉大禹不尊重他们新的婚盟关系，觉得难以接受，最终还是走了。第三是涂山氏化为石，标识了她的母系山石图腾。而大禹的“归我子”三个字，突出地表现了子女属于父系的时代变迁。

　　基于此，我们会理解，禹事实上把王位传给启，意味着改变了中国早期国家制度的形式，是父系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大禹治水的大公无私故事、大禹传启“家天下”的有私故事，奇妙地交织在一起，以至于后代的“家天下”也带有了天下为公的理想。

　　(华东师范大学民俗学研究所教授田兆元/《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