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雇工的车辆驶来,等活的农民工聚拢过来询问。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高祥 邱明 摄

　　人多活少、工钱整体比去年低了一到两成、开着私家车出来找活干……春节过后,又到了农民工外出打工的时节。在全国首家农民工一元公寓(位于临沂市兰山区进城务工人员综合服务中心)里,记者感受到了节后用工新变化。

　　“同样干一天比去年少挣30块”

　　2011年底,临沂市政府投资2100万元,在兰山区建成的建筑面积达8700平方米的进城务工人员综合服务中心投入使用。服务中心内最引人瞩目的是全国首家农民工“一元公寓”,只需拿着身份证登记,农民工花上一元钱就可以在公寓内住上一晚。

　　2月16日晚7点半左右,岳茂生挎着工具包回到了兰山区进城务工人员综合服务中心内的一元公寓107号房间。12个小时前,他和另外7名同乡被一名熟识的包工头接走,到10公里外的一处建筑工地干活。从天蒙蒙亮干到天黑,岳茂生挣了200元。

　　58岁的岳茂生家在40多公里外的一个乡镇上。农忙时,他在家照料着5亩多耕地。农闲时的大半年,他就到临沂城区打工。去年,他靠打工就挣了2.8万元左右。

　　“同样干一天,工钱比去年少了30块钱。”岳茂生告诉记者,他是建筑大工,在以往一天的工钱至少得230元。现在刚过完年,等活的农民工多,光是这里的公寓就住进了700多人。但眼下不少工地没开工,活少人多,招人的老板自然降了工钱。

　　简单洗漱一下,岳茂生回屋打开属于他的铁皮柜,拿出半瓶白酒,又抓了一把从家里带过来的熟花生,急匆匆地走向餐厅。能同时容纳400人就餐的公寓餐厅基本已经满座。转了好几圈,岳茂生才找到从同一工地回来的同乡们。

　　“工钱整体比去年低了一到两成。”说起今年春节后的零工市场,今年50岁的农民工刘向岭说。刘向岭来自兰陵县农村,与其他农民工不同,他以前常年跟着一个包工头在建筑工地干活,那边没工程时才出来打短工。一个星期前,他与一位邻居来到临沂城区打工,住进了一元公寓,刚来时连续3天没找到活。不是对方出价太低,就是人多抢不到活。

　　感觉希望不大,刘向岭的邻居回家了,他坚持几天后,找到了一份在菜板厂的短期工作,每天能挣150元。对于今年的零工市场,刘向岭和多位农民工都觉得“工钱比去年给得少了”。

　　一元公寓里见不到年轻人

　　临沂市人社局的统计数据显示,入住一元公寓的人以当地各区县进城打短工、零工的农民工为主,60岁以上的男性和50岁以上的女性占到了65%,他们大多没有特殊技能,主要从事建筑工地、装修搬运等体力活。

　　打短工不容易,今天能挣到钱明天就说不定没了着落。刘向岭及同室居住的多位农民工说,没技术、没其他出路的人才出来打短工,挣一点算一点。“许多单位招聘的保洁、水电工等工作,人家单位本身就提供住宿待遇,来一元公寓的农民工基本上年龄都偏大,而且还靠纯体力吃饭”。

　　同刘向岭所说的一样,记者在临沂城区的三家一元公寓采访,几乎没遇上几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刘向岭解释说,年轻人讲面子,又拖家带口,打短工收入不固定,饥一顿饱一顿,他们找工作都奔着收入稳定、条件好的工厂去了。

　　“住在公寓里的农民工人员流动性大,过来住几天找不到工作,要么回家,要么去外地再试一试。”临沂市河东区进城务工人员综合服务中心主任袁洪杰说,正月属于用工淡季,多数工地和企业没开工,有的产能没开足,这些工地和企业都有固定员工,能满足自身的用工需求。

　　一元公寓这边以零工为主的农民工扎堆找活供大于求,遭遇用工方压工资。相反,工地和企业为了保留经验丰富的员工,每年都会逐渐增加工资待遇。比如附近的一家汽车过滤器生产厂家,一线普工每增加一年的工龄,每月的基本工资会上涨100元,而熟练的技术工涨幅更大,即使用工单位招聘,有技术的也好找工作而且工资还高。

　　“十几天前,我们组织了一场招聘会,汽修、汽车美容、车床、装修、水电等有技术门槛的岗位工资比普工高了近一倍,可招人有点难,应聘者挑完工资待遇挑工作环境,有的还要对比一下企业实力和发展前景,多家企业空手而归。”袁洪杰说,对这些岗位来说,工人工作经验越丰富越好,没有技术的农民工根本没法应聘。

　　一边打短工一边找固定工作

　　从2011年临沂市政府投资的第一家一元公寓运营起,许鑫就在公寓担任宿管员。因为入住人员流动性大,再加上他们的生活习惯、素质不一,许鑫在工作中没少碰到烦心事。

　　“有的在公寓内酗酒,酒后生事；有的把废纸和垃圾扔到便池,导致堵塞；有的嫌太阳能里的水温不烫,接饮水机里的开水洗澡,使其他人喝不上开水；有的大半夜喧哗,打扰他人休息。”针对这些问题,公寓管理方除了完善相关制度,还定期开展法律授课、道德讲堂等活动,引导入住农民工遵纪守法,提升个人素养。

　　“解决农民工的食宿只是开端,让他们能挣到钱、攒住钱才是目标。兰山区进城务工人员综合服务中心主任杨磊说,为了帮助农民工更好地找到工作,近年来服务中心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提高农民工的技能。服务中心经常为农民工组织电焊、建筑、装修、水暖、劳保防护等技能培训,让以前完全靠体力挣钱的人拥有一技之长。

　　在同样是一元公寓刚建成时就入职的水暖工范士福眼里,除了个人素质提高外,来公寓入住的农民工一批比一批挣钱多。“2012年时,院子里停的都是自行车、摩托车,从前年开始,就有农民工开着面包车入住,今年过完春节来的这批人就开来了50多辆私家车”。

　　在驾驶私家车来打零工的群体中,就有来自费县梁邱镇的王广利和胡瑞亮。他们两个人一个47岁,一个48岁,年轻时,他们就结伴在上海跟着一支建筑工程队打工,一出去就是一年,每年能有5万到7万元的收入。

　　近一两年,两个人感觉家里的存款已经够花了,再加上家里的老人需要照顾,自己年龄也越来越大,他们便不再远赴外地,而是开着各自新买的面包车到临沂城区打工。“有车方便,既能家用,出来干活时还能拉上工具和被褥,有事回家也方便。”住进一元公寓后,两人一边打短工,一边寻找相对固定的工作。“不少人和我们想法一样,把一元公寓当成了中转站,找到固定的工作我们就搬出去。”王广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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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找到活的农民工在服务大厅内看电视。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高祥 邱明 摄

　　像临沂市兰山区进城务工人员综合服务中心里的一元公寓,目前临沂城区已建成3处,全部由政府投资、管理。除了能住宿,公寓还向农民工提供餐饮、医疗和免费的技能培训、权益维护等综合服务。

　　“屋子宽敞,有诊所,有风扇,还能洗澡,饭菜又便宜,比家里还好。”2月17日上午9点多,在河东区进城务工人员综合服务中心,头天晚上在外干了大半夜活的宋家密才刚刚起床。68岁的宋家密来自莒南县,他吃完早饭,准备去水房洗衣服。他找到的活是在一家养兔厂干屠宰,这几天厂子里供货量大,临时找了他帮忙。

　　宋家密的妻子离世多年,儿子远在青岛工作,女儿也嫁到了其他乡镇。2015年,他看到一元公寓的条件好、收费低,当年秋收完后,宋家密把家里的耕地承包给了别人,带着四季衣物搬进了河东区的一元公寓。靠着打短工、干零活,平均每月能挣3000多元。除了春节、中秋等节日,宋家密很少回家,家人也很放心他住在这里。

　　一元住一天,与其说这一元钱是住宿费,倒不如说这是象征性的收费。“一个月水电费平均3万左右。”兰山区一元公寓水电工范士福说,公寓有1072个床位,全部都住满,住宿费才能勉强冲抵水电消耗的费用。

　　启用第一年,兰山区的进城务工人员综合服务中心运营费在150万元左右,这笔资金全部由市、区两级财政承担。去年,运营费增长到了近200万元。服务中心副主任刘金全介绍,服务中心招聘了宿管、医疗、保安、保洁等30多名工作人员,除了人员的工资以及中心内的设施更换和维护等支出项,用在对农民工技能培训、举办招聘会上的花费所占比重也很可观。

　　还有农民工最怕遭遇的恶意欠薪,有的被欠薪农民工甚至不知道雇主的姓名和居住地址,服务中心就与临沂市司法局合作,成立了维权帮扶小组,不但有公益律师帮农民工讨薪、打官司,还传授他们如何避免遭遇恶意欠薪,例如开工前索要雇工方的证照资料、签订临时用工协议,提前搜集相关证据。

　　“一元公寓虽然自身经营上是亏损,但给了农民工一个进城务工的家,让他们安心进城打工”。兰山区进城务工人员综合服务中心主任杨磊说,帮助农民工进城务工,不能光算小账。据统计,截止到2016年底,位于兰山区的这家一元公寓累计接待了144万余人次的农民工。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高祥 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