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媒体走转改】记者第一视角记录煤矿千米之下:终于活着回到地球表面!

2017-01-24 23:08:00 来源: 大众网 作者: 李兆辉

  编者按: 

  革命老区的蒙山深处,鲁西大地的欢乐农家,东海之滨的茕茕海岛,黄河岸边的广袤油田……在农历丁酉年即将来临之际,齐鲁大地正在上演怎样的温暖?又在抒写怎样的故事?从今天起,大众网采编人员分赴山东17市,记录最基层、最一线、最真实的温暖故事,还原齐鲁大地多姿多彩的幸福和感动,以“温暖看扶贫、温暖回家路、温暖在基层、温暖过大年”五大板块,推出“温暖中国——2017新春走基层”系列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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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中国——新春走基层(32)

  【温暖在基层】记者第一视角记录煤矿千米之下:终于活着回到地球表面!

  时间:1月20日 

  地点:泰安华丰煤矿地下1100米 

  大众网记者:李兆辉 

  离开地球表面,无非只有两个去向,一个是向天空,一个是向地下。前者,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比如乘飞机、坐飞船;然而,深入地下1000多米,历经黑暗、崎岖、潮湿、高温、震动等不同环境后,再平安返回地面,那种庆幸和幸福之情无以言表……

  1月20日,距离2017年春节不到10天,我有幸跟着煤矿工人和“煤监人”,来到中国最深的煤矿之一——华丰煤矿,从地表直穿各类岩层,到达地下1100米处,历时3个小时突击检查,从好奇到恐惧,再到身体透支忘掉恐惧,直至兴奋地返回地面。那一刻,我生平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活着,真好!和家人在一起,真好!

  

  记者跟随执法人员下矿井。

  脱光自己的那几秒钟

  在讲述下矿井之前,我忍不住想让大家知道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脱光自己。

  由于是突击检查,所以一到华丰煤矿,我们就直奔矿井。被要求更衣是我预料之内的事,因为地下的煤炭经过40天以上的堆放极易燃烧,所以,要求下矿的人换上防静电的纯棉衣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让我无法想象、也无法瞬间接受的是,我们换衣服的地方不是单人单间,更没有隔板或纱帘遮羞,而是一个敞开式的房间,十几个大男人要集体在这里一丝不挂,换上煤矿统一提供的秋衣秋裤、外套裤子,唯独没有内裤。

  就在我看着沙发上的煤矿服装犹豫不决时,身边的十几个大男人已经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赤裸裸地站在我面前,似乎要让我检查一下他们是不是已经一丝不挂了。

  矿长胡兆锋光着身子,一边把毛巾搭在脖子上,一边走过来对我说,在井下,防静电是一件大事,关系每一个矿工的安全。如果谁没有换成防静电服装,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任,更是对其他矿工不负责任。所以每一名下矿的人员,都必须在大伙面前把自己脱光,接受大伙的监督。

  矿长的一番话,让我瞬间明白了这个看似不近人情的规矩,因为在瞬息万变的千米矿井里,生存才是第一位的。正如矿工们用来自嘲的一句话:世界上有两种人是靠脱衣服赚钱的,一种是妓女,另一种则是矿工。

  无论是副局长、矿长,还是矿工,在生存面前人人平等。为了生存,矿工可以忍受“煤黑子”的绰号;为了生存,矿工可以每天穿梭于地表和地下1100米的煤层;为了生存,矿工可以把生命和煤矿开的工资划上等号。所以,当着一群男人的面,每天把自己脱光几秒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井下-750米处,湿度达到100%,人行车上凝结着密集的水珠。

  极端恐惧的那450米

  一切衣物,都按照煤矿的要求换好后,9点49分,我们来到这座开采了整整100年的煤矿井口。由于地质原因,井下经常会遇到冲击地压,因而发生震动。

  当时不是换班时间,所以当我们来到井口时看不到一个矿工,但我的眼前却仿佛出现了很多黑脸大汉。他们的装束各不相同,有的身着晚清长褂、留着长辫,有的则是民国装束,而有的则在日本人的长刀威逼下走下矿井,还有一些像新中国的矿工,他们手持各式现代化通讯设备,可以随时和地面的亲友、工友聊天通信……

  然而,井口刮来的寒风,以及履带运输设备的隆隆声,很快就打断了我这些胡思乱想出来的画面。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风?”我心里有些疑惑。因为这一股股寒风呼啸着吹在脸上,着实增加了我不少紧张感。原来,对于煤矿来说,风是用来救命的。煤矿需要通过设备将这些风连带着空气,送到1100米的井下,让每一个矿工在巷道内都能感受到流动的空气、吸到地面的氧气。而在地下庞大的巷道网络中,每一个巷道内都有风速检测设备,如果风速不达标,就有可能造成缺氧,甚至导致瓦斯、一氧化碳等有毒有害气体集聚,危急矿工生命安全。

  尽管疑惑被解开了,但紧张却未消减半分,再加上昏暗的灯光和机器轰鸣声,紧张开始逐渐演变为些许恐惧。就在我短暂走神儿的时候,山东煤监局鲁中分局50岁的副局长张传新蹭地一下,跳到了一个黑乎乎的皮带上,而这个皮带正在快速地斜行,瞬间把张传新拖到了巷道的深处,不见了踪影。

  “我们也要这样跳到履带上吗?”我疑惑地看着矿长胡兆锋,毕竟履带下面足足有1100米深,而且它的速度太快了,前方黑压压一片,充满了各种未知。

  “哈哈哈,不是这样的。张局长经常下矿,他已经很熟练了。”矿长胡兆锋拍着我的后背笑着说,你们是第一次下矿,所以要等到履带停下来后,再坐上去。听到这里,我的心顿时放松不少。

  然而,当我把身体扔到履带的那一刻,好多年没有过的的恐惧莫名冒了出来,让我想起了三年前,在雅安地震采访时遭遇暴风雨时的情形。

  坐在履带上的感觉,像极了在震区狭窄盘山路上的感觉。一样的暗黑、一样的狭窄、一样的狂风、一样的冰冷、一样的颤抖……这些感觉汇到一起就叫做“恐惧”。但履带的快速行进,不允许我有任何退缩,我双手紧紧贴在履带上,闭着眼睛行进了大约一分钟。只听见耳朵两侧风呼呼地刮着,履带设备的轰鸣声在耳朵眼儿里肆意地响着,仿佛要把我吞噬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大手从后面放到了我的右肩膀上,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有力。紧接着,一个铿锵的声音传过来,瞬间把风声、机器声盖了过去:

  “不用害怕,我第一次下矿时也和你一样。”原来是矿长胡兆锋,他沿着履带挪到了我身后。而我也像有了“靠山”一样,把身子的重量几乎完全靠在了他的手上,并逐渐睁开了眼。“履带的坡度只有十几度,就和在平地上差不多,放心就行。如果害怕,可以把帽子上的矿灯打开。”胡兆锋的话让我的恐惧消减不少。

  按照胡兆锋的提示,我打开了矿灯。借着那并不明亮的灯光,开始慢慢熟悉昏暗巷道内的环境。

  这个巷道和其它煤矿的巷道差不多,都是用来运输人员和物料的。整个巷道的孔径大约有两三个人高,呈椭圆形,顶部每隔几米就会有电灯。在巷道左侧,是密密麻麻却很规整的线路。这些线路大部分是通讯线路,它们沿着巷道直通1100米井下,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而在巷道右侧,是用来标注矿井深度的蓝色牌子。矿灯的灯光打在上面十分清晰:199米、200米、201米……这些数字随着履带的行进逐渐增大。

  不知不觉,我开始数这些数字,好像它们能让我在这个昏暗的地底下,找到方向和光明。就在数数的时候,我能切实感觉到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原本紧紧贴在履带上的双手也抬了起来,甚至可以让身体在履带上前后挪移一下位置……

  至此,我们已经行进到了距离井口450米的地下,大约150层楼的高度,恐惧感也逐渐消退。

  

  在井下450米,大众网记者的同事脸上落满了煤灰。 

  身体透支的那400多步

  到地下450米的位置,第一段履带停了下来,我们需要步行到另一个巷道,换乘另一段履带,进而下探到750米的地方。

  地下750米的巷道,温度已经达到28℃,湿度是100%,高温让我们出汗、湿度窒住我们的呼吸,脚下的泥泞消耗我们的体力。我知道,这个时候要做的事情就是少说话、保持体力。尽管如此,汗珠子仍然不听使唤地流到眼里,和煤灰混到一起,疼得要命;呼吸自觉不自觉地加重,恨不得说一句话喘息两次;至于体力,我的两腿开始发软,脚后跟开始灼痛。

  疲惫正在加重的时候,我的前方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在介绍矿井下的矿工,又像是在鼓励我:“我们只是在里面行走,煤矿工人每天都要在里面待八九个小时,除了行走,还要干体力活。”

  是啊,这点路算什么,距离地下1100米还远着呢!我这样鼓励自己,尽量让自己加快脚步,不落在这群“煤监人”的身后。

  当人行车把我们运送到地下1100米时,我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倾斜度在40度左右的狭窄孔洞,高度不足1.6米,宽度只能容下一个人的身体。这就是采煤区,在里面行走的每一步都需要蹲着。

  孔洞里的艰难,让我萌生退意,但我知道,我不能退缩,一旦退缩就会后悔一辈子。所以我选择和走在我前面的张传新说话,来转移注意力。此时,之前残存的恐惧全部被疲惫占据,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紧张和恐惧了,只想着尽快走出这个孔洞。

  然而,路越往下越窄,我们下蹲的幅度越来越大,整个身体被挤成了弹簧,每要往上伸展时,就会被狠狠地压回来。嘣,嘣,嘣,我和同事刘琛戴的头盔一次次撞击着头顶的钢铁支撑架,那节奏比任何一种噪音都难听。

  而此时的“煤监人”,开始忙碌起来,40分钟后,我们拖着自己的身体,蹲着迈出了400步左右,终于走出了这个只有60米的煤层。

  而这些时候,数十名煤矿工人正在这个孔洞内作业,调试设备、加压支架,做好采煤之前的一切准备。等待着他们的是,采煤机进入煤层后更加繁重的工作……

  

  从-750米井下返回地面时,首次下井体力透支的大众网记者坐在人行车上睡着了。

  何时“井下无人也能出煤”?

  12:50,我们坐着履带终于返回地面。此时,我真想打个电话给家里人,告诉他们:“我终于活着回来了!”但又一想,还是算了,因为怕他们担心,我之前并没有告诉他们此次采访的内容。虽然没有向家人报平安,但我此时的心情却是无比放松。

  “还有一个项目没完成,大家跟我来。”跟着这个声音,我们来到了华丰煤矿职工澡堂。澡堂内灯光十分明亮,和巷道内、煤层间那昏暗的地下形成鲜明对比。那热气腾腾的澡堂子似乎在向我招手,热情地迎接我这个见习“煤黑子”。

  其实在下井之前我就听说过,矿上的工人有一个福利,那就是上井之后冲进澡堂,把脸上、身上的煤灰洗个彻底。而此时此刻,我才真正体会到这种福利的意义。它似乎代表着一种“赴死”仪式的结束,更预示着即将与家人团聚的那种幸福的到来。

  这让我不禁想到,矿工们和“煤监人”们,一年365天,几乎每天都在冥冥之中经历着一种前后对称的仪式,即早上脱光衣服,下午再把衣服脱光。这种呼应,似乎在提醒着每一个与煤矿有关的人,他们的安全应该时时刻刻被记牢,并让他们在这两次脱光衣服之间,享受到应有的生存权利。

  矿工为了生计,每天往返于千米深井,却从来没有一天能逃离煤矿对生命潜在的危险。这次经历,让我深刻认识到煤矿里“机器换人”的重要性。尽管华丰煤矿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安置了5000多名矿工,把原来的1万多人减至现在的5000多人。但每想到煤矿事故可以轻松夺走生命、毁掉家庭的时候,我就更加强烈地盼望着“机器替换掉所有矿工”的那一天能早日带来,“井下无人也能出煤”的“安全梦”早日实现。

  

  【温暖在基层】地下1100米矿井执法,活着,真好!

初审编辑:魏鹏

责任编辑:孙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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