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开通当日的新闻报道之外，两年了，山东首条“ 希 望 24”热 线(4001619995)少有公开消息。如今，这条旨在“24小时守护生命，为有自杀倾向或心理疾患的人提供生命教育与心理危机干预服务”的机构，栖身在全福社区妇女儿童活动中心。此前，他们一度栖身在一小区内的一处民房里，少人问津。

近期，随着大学生自杀消息的不断曝出，山东“希望24”热线执行长张馨惋惜之余，也为这条公益热线的命运担忧——开通两年来没有资金扶持，接线志愿者不断流失，从曾经的上千人到现在仅剩四五十人，甚至时有空岗情况……

没利润与倒贴10万

■以前，张馨在北京做咨询每小时收入上千元。回济南后，当热线执行长两年，她贴补进去十多万元……

今年11月之前，“希望24”热线一直栖身在三箭如意苑15层的一处民房中。张馨告诉记者，选择在那里租房，既是为了便于志愿者往返，也是怕写字楼环境冷清，给夜间接线志愿者带来恐惧。

11月16日，记者首度探访之时，除了电梯口消防栓上张贴的“济南心理健康教育研究会、希望24”字样以外，“希望24”热线再无任何门牌标识。接听热线的房间，不足10平方米，一部电脑、一台黑色座机电话，还有一张沙发，这就是供志愿者接线和休息的全部。

该热线的执行长张馨，十多年前还是济南一家学校的老师，后来发觉自己对心理咨询感兴趣，专门到北京进修。“回济南之前，我在北京做咨询每小时收入上千元。我是带着使命回来的。”张馨说，2014年夏天她回到济南，听说“希望24”热线的发起人林昆辉要在济南开通一条热线，立刻报了名。

“热线开通前，共有6人报名和林昆辉谈过，想成为这条热线的执行长。当得知没有补贴和费用，且需要自备场地和设备时，多数人打了退堂鼓。”张馨就这么胜出了，经过一番筹备，2014年11月底，山东“希望24”热线正式开通，与总机共用4001619995一个号码。

张馨认为，持有心理咨询师证的人，只有不到三分之一从事心理咨询行业。大部分人缺乏实战技术，“希望24”热线能提供一个平台锻炼人，这是社会责任。据了解，凡是参加“希望24”热线的志愿者，可以得到系统的危机干预督导，其中包括“网络督导”和“地面督导”。

热线开通之初，也有公开报道称，来自全省各地司法、卫生、教育等系统的400余名心理健康教育工作者、心理咨询师及志愿者接受了培训。在张馨的印象中，第一期参加培训的有600多人，培训结束后，有100多名志愿者轮流值班接听热线。

但谁也没想到，现实距离预想会有如此大的差距。两年来，每个月房租加水电，大约五六千元，全靠张馨之前的积蓄承担，至今已倒贴了十多万元。志愿者来回路费和食宿费用，均由个人自理。“我连餐补都拿不出来，很多志愿者做起来就没动力了。这种情况，也没法强迫对方。”张馨坦言，两年间开设了三期培训，共有1201人报名参加，排班是100多人轮流，但如今经常值班接听热线的只剩四五十人，偶尔会出现空岗的情况。

实在支撑不下去、无力承担房租时，张馨也曾拨打过12345热线，想向相关部门寻求支持，但至今，她没得到想要的结果。11月16日19：00左右，记者采访结束时，当天负责接线的志愿者崔女士下班离开，而此后并无人接班。12月13日17:00之后，记者连续拨打十多分钟“希望24”热线，也是无人接听、持续播放歌曲的状态。

　　21日晚，冬至，“希望24”热线山东执行长张馨接听热线。见习记者 王汗冰 摄

“希望24”热线(4001619995)旨在24小时守护生命，为有自杀倾向或心理疾患的人提供生命教育与心理危机干预服务，2012年12月率先在上海开线，目前在全国22个城市开通。

骚扰电话与救助数百人

■70个电话里，有2名拨打者表示想自杀，31人提出生活、工作、人际关系等方面的困扰，30多个则为骚扰电话。

11月16日，当班接听热线的志愿者崔女士一下午只接到一个电话，是一男子打来的，他反映性健康的问题，与心理危机干预无关。此前，她甚至经常接到一名黑龙江男子的来电，他只为倾诉生活琐事，通话往往超过1小时。

这是“希望24”热线除生存现状之外面临的又一问题——电话骚扰。记者随机查看该热线今年70个接听电话记录，除有2名拨打热线者表示想自杀外，还有31人提出生活、工作、人际关系等方面的困扰，另外30多个电话，则为骚扰电话，或提出恋物、角色扮演等与热线服务范围不符的问题。明确标注为山东地区的求助者，只有2名。

今年10月，热线也曾接到了吻合其“为有自杀倾向或心理疾患的人提供生命教育与心理危机干预服务”宗旨的来电——一名年轻男子询问如何选择好的死亡方式。“他说自己遭受过重大打击，曾经自杀过，但不肯回答其他问题，只是想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死亡方式。”当时接听热线的值班人员回忆，这通电话聊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结果。

通常，遇到这种自杀欲望强烈的来电者，值班人员会在微信群中与张馨和其他志愿者交流，寻求最佳解决方案。当天的记录显示“张馨老师指导：不负(面)强化、往回拉，鼓励他坚强和坚持”。同时，建议其他值班人员对男子电话回访。“陆续电话回访过5次，现在他已经基本想开、没什么问题了。”12月26日，张馨说，男子第一次打电话时状态介于五级与六级之间(七级最危险)，几次回访后，其状态调整至一级与二级之间。

来自德州的志愿者牟红也曾亲历过一次自杀干预，今年劳动节期间，她趁假期在济南接听热线，有网络干预小组向她传递信息称，一名郑州女子在黄河大桥上，要跳桥。“对我来说是个挑战，我第一次给这名女子打电话，她挂断了。我一边联系当地的志愿者赶到现场阻止她，同时和其他志愿者商量，假称朋友委托，再次拨通女子电话。”牟红记得，女子表示与父母有矛盾，吐露怨言，称在世间了无牵挂。“经过执行长和团长的指导，最后成功救下了这名女子”。

张馨称，这两年，热线共接到数万个电话，其中只有一半是求助自杀干预的。电话中直播自杀的紧急情况，是极少数。经过他们的努力，原本想自杀、拨打热线后得到救助的，已有数百人。

质疑缠身与未来转机

■尽管网络上对这条热线的创始人有质疑，但张馨表示会坚持做下去，因为它是用来救命的。

但是，随之而来的也有质疑。一直以来，有关成为“希望24”热线志愿者需先交费的负面评论也在网上不断出现。据了解，以上所称交费系“庶务费”，“希望24”热线安徽地区志愿者招募启事显示“免收培训课费，只代收庶务费200元(场地费、证书费、讲义费、布置费与各类杂费)”。张馨解释称，这200元钱为证书费、资料费，“一部分交给林昆辉，是证书费;剩下的用于3名授课教师的食宿费都不够，没有结余，是负数。”

今年9月下旬，“希望24”热线创始人林昆辉在济南开设了为期2天的“生命昂扬大团体”进阶班，原价每人1600元(不含税金、不含食宿)，优惠价每人600元，“希望24”热线志愿者和老学员每人400元。网友因此质疑其开讲座赚钱。张馨说，她不在意网友如何评价林昆辉本人，“无论网上对林昆辉评价如何，这条热线是用来救人命的，用他的技术解决实际问题，就要坚持下去。”

张馨另外强调，林昆辉的商业和公益是分开的，热线没有用来盈利，并免费在网上督导志愿者。“政府部门没给这条热线拨款，他怎么让全国这20多条热线运营下去?”她说，人只有先维持生命，才能做事业。

今年11月下旬，“希望24”热线搬离了原来的民房，新的办公地点在全福社区妇女儿童活动中心，这栋二层小楼由辖区政府部门免租金提供给济南心理健康教育研究会和“希望24”热线使用。整栋楼没有水源，上厕所要到外面找公厕。刚搬过去，有一次夜间停电，志愿者在里面冻了一宿，让张馨很愧疚。但没了租金的压力，只需自己承担电费，张馨感觉压力小了很多。

对于未来，张馨说还将继续向相关部门寻求帮助，就算林昆辉以后不做这条热线了，她也会自己做下去。春节后，张馨将组织开班进行第四期培训，招募一批新的志愿者。

26日，窗外飘着冬雪。希望的救助，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