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岁的周东三家庭本就不顺,这次又因为燃煤取暖,和老伴一起被送进了医院。出院后,等待他们的是未来的治疗费用和年复一年的取暖问题。在燃煤取暖引发一氧化碳中毒这件事上,不幸的家庭是相似的。　　　　　

　　趁还有一口气

　　喊救命引来村民

　　经过医护人员持续两天的抢救,67岁的周东三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从ICU重症监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

　　老周的房子是个二层小楼,里面住着他们一家四口人。在亲朋们看来,这是一个极其不顺的家庭:周东三因脑血栓后遗症,已经卧床三年有余；老伴李郭贞患有心脑血管疾病；而他们的两个儿子,都患有精神疾病。小儿子周落,因病情严重至今仍在山东省精神病院治疗,症状较轻的大儿子直到最近才搬了出去,在市区租房暂住。

　　12月10日晚上,只有老周夫妇在家。那天比较冷,李郭贞在睡觉前,特意在炉子中多填了几块煤,又把窗户使劲关了关。

　　次日一早,李郭贞迷迷糊糊地醒了,只觉得自己的头又痛又晕,恶心想吐。她想叫醒老伴看看怎么回事,可是怎么叫也没反应。李郭贞意识到两人可能煤气中毒了,凭着仅有的一点儿力气,她打开了房门,踉踉跄跄跑到屋外,抱住一棵大树,用尽全身气力,高呼救命……

　　邻居听到了李郭贞的呼喊声急忙赶来。此时,周东三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邻居迅速拨打了120,李郭贞和老伴周东三被送往济南市立三院。周东三一到医院,便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而李郭贞也进了高压氧舱。所幸经过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两人均脱离了生命危险。

　　16日下午,周东三依然在市立三院接受治疗。讲述起当时煤气中毒的情形,二位老人仍很后怕。这个本就困难重重的家庭,因为这一次意外,将面临更多的困难。

　　“他原先没有患病的时候,还能为家里赚点外快。2014年瘫痪之后,家庭重担全部落到他媳妇身上了,他媳妇也有病,腿脚不利索；两个儿子都有精神病,一家子靠低保,能用什么好煤?不烧好煤,当然容易煤气中毒了。”周东三的姐夫冯先生认为,老周困难的家庭情况,才是他煤气中毒的“罪魁祸首”。

　　这一个星期下来,老周的住院费已经高达10200元,其中大部分钱由冯先生先垫付了。冯先生表示,比起当前的支出,他更担忧老人后续的医药费。在这方面,他也没有能力为老周提供长期的财力帮助。“真心希望社会上的好心人搭一把手,帮一帮这个可怜的家庭。”他说。

　　明知烧煤有危险

　　就是不舍得扔掉

　　就在周东三老人遭遇煤气中毒的12月11日,当天傍晚在位于济南市区闵子骞路52号大院内,也发生一起煤气中毒悲剧。69岁的闫先生在烤火时煤气中毒,倒在地上不幸去世。

　　这也是一个困顿之家:闫先生34岁的儿子大海患有精神疾病,只能暂时由大海的姑姑来照看着。然而,大海的姑姑今年也已六十多岁,并且家里的条件也很不好。大海的姑姑介绍,这几天倒是有一些好心人来给她献爱心,但她目前更担心大海今后该何去何从。

　　12月16日上午,大海的姑姑向居委会提出了申请,希望民政部门能帮助大海,让他今后的日子能有个着落。

　　实际上,在燃煤取暖引发煤气中毒这件事上,不幸的家庭是相似的。2015年冬天,济南美里花园小区一对新婚十天的夫妻煤气中毒身亡。这对年轻的夫妻在济南打工,租了小区一个十几平米的车库。车库仅用一张窗帘隔成两段,里面用来睡觉,外面则摆着破沙发、小橱柜等家具。车库里没有暖气,搬进来的那天,夫妻俩特意从邻居那里引了火,并架起了屋里的炉子。然而第二天,这对新婚夫妻就被发现双双倒在床上。

　　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济南有一位于姓老人,曾在2014年和2015年两次煤气中毒。2014年1月9日那天,老人家里一片寂静,烟筒正在往外排着浓烟。一位快递员见屋里始终没人回应,便喊来邻居一起撬开了于大爷的家门。进去后发现于大爷和女儿都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意识。

　　及时的治疗挽回了父女两人的生命。老人当时曾表示,他再也不敢烧煤了。可仅过了一年,寒冷的天气再次让这个靠低保生活的家庭点起了炉子。2015年初,看着去年剩下的那些煤,抱有侥幸心理的于大爷觉着再烧20天就暖和了,可刚点上不久,父女两人就再次中毒。再次获救后,他看着那些煤,依然舍不得扔。他表示,“这次烧完就再也不烧了。”

　　类似的二次甚至是多次中毒现象,济南市中心医院重症医学科副主任司敏说,几乎每年都会遇到几例。“这些家庭对蜂窝煤有硬需求,部分人中毒康复回家后还会继续使用蜂窝煤。”

　　男性和小孩更易中毒

　　会影响神经以及智商

　　根据官方的数据,目前济南市区的集中供热普及率已经逼近75%。但显然,由烧煤取暖引发的危险事件,并未就此远离人们的视线。

　　频次高发、后果严重的一氧化碳中毒事件,一直是媒体关注的重点。统计发现,仅见诸报端的公开案例,2015年就至少有13起,2016年有12起。25起一氧化碳中毒事件中,18例被明确报道为燃煤取暖所致。

　　济南市立三院急诊科的一名值班医生介绍,最近一段时间,市立三院已经陆续接收了很多煤气中毒的患者。或许是因为位于城乡接合部的缘故,这些病人以来自农村的孤寡老人、留守老人居多。跟周东三的遭遇一致,他们都是因燃煤取暖所致。

　　济南市中心医院接诊的病例同样不在少数。根据其接诊记录,从2016年1月至今,济南市中心医院已经接诊了268例煤气中毒病例,“每年都差不多”。医生分析,其中大部分都是烧蜂窝煤家庭取暖造成的,少数是由燃气泄漏、吃火锅、工业生产活动中煤气中毒以及开车取暖等情况引起的。而根据济南市疾控中心的数据,因燃煤取暖中毒的,占到整个煤气中毒人数的9成。

　　令司敏印象深刻的是,齐河县曾有一对夫妇煤气中毒,男的当场就死亡了。后来炉子熄灭,一氧化碳浓度逐渐降低,女的在一天后自己醒了过来。“她跟我说情况的时候,我们发现她对中间的一天完全没了印象。”

　　这样依靠烧煤取暖的家庭大多位于农村或者城乡接合部,但是在城市中心的一些老旧城区也有分布。历山路100号小区与青后小区二区都属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就开始入住的老旧小区,直到现在,这两个小区都没有实现集中供暖。寒冷的冬天,对于居住在这两个小区的居民,很是难熬。除了燃煤无从取暖,作为拮据之中的无奈之选,居民只好告诫自己:“慎之又慎”。

　　“男性呼吸量大,小孩呼吸急促,都比较容易煤气中毒,还有一些人因为个人体质本身就不好,也更容易中毒。”司敏介绍,虽在同一屋内,煤气中毒对不同人造成的危害程度也不同。“对于一些重症患者来说,煤气中毒会留下疾病,中枢神经系统受损,引发持续性脑病,智力下降,成为家里的负担。”

　　直言“见过太多煤气中毒悲剧”的司敏说,一场煤气中毒很可能成为压倒整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就曾收治过一名煤气中毒患者,该男子三四十岁,因煤气中毒严重,引发脑病。“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实际上智力相当于一个三四岁孩子的智力。”该男子的家庭也受到很大影响,“家里一个劳动力没了,得有人专门看着,在外面一会儿没看好就找不到人了。”